晴朗的日子,和上个月的连日阴雨相比起来,已经清爽了许多,并不怎么温暖的春风轻轻吻着脸庞,像是在对逝者做最后的道别,
难能可贵的日子,风却没能在今天的上学路上见到那个想见到的人,
等待良久,手表的指针已经逐渐偏离,向着迟到飞奔而去,
看来,是等不到了呢,
从平时等待她的那处电线杆离开,风的脸上依旧带着忧虑,
“今天没有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样担心着,
脚步沉重,但却因为心中的想念而加快了起来,她迈着步子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渴望着得到那个想要的答案,却在临近的时候,被人拦腰斩断,
那个人,那个上次拦住她和橘的人,
小山真夜,
距离上次和她的见面,已经有两周了,在这段时间里,她身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做什么脏事被发现了,又或是有人嫁祸,竟然被停了两周学,风从来不关心这种人,她也只是暗自庆幸,平时可以少看见一个讨厌的人了,
只不过,这次见面时,她的嘴角明显带着些伤,袜子没有遮盖到的大腿部分,也能看到些许瘀伤和尖锐物品划过留下的痕迹,脸上更是带着一副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嘴角抽搐着,眼睛不敢直视风,和平时她所见到的那份嚣张跋扈不同,现在的她,看上去正非常恐惧,却又像是在做什么不得不做的事,
更让风没有想到的是,
她的刘海处,依旧别着第一次见面时,自己送给她的那个晴天娃娃样式的发卡,看上去更加让人反胃和诧异,风看到后,嘴角也很难不忍住地向下坠落,厌恶在一瞬间把她笼罩住,屏蔽了对方散发出的任何电波信号,
“明明在伤害着别人,却又假惺惺地戴着别人给予的东西,装作一副关系良好的样子······”
这种情况,真是太差劲了。
风的眼里早就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温柔,反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她并不想理会眼前这个人,但对方开口所说出的话,却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请你,今天一定不要打开柜子,不要去班里,最好,最好连学校都不要去······”
那种语气和嘶哑的声音,让风一下子愣住了,真夜眼角闪烁着泪,风一时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脖子上残留着些许咬痕,还有头发被拉扯的迹象,一侧脸颊微微带红,更可怕的是,她浑身颤抖着,呼吸也显得相当沉重,眼神四处张望,像是在躲避追捕的猎物一般,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啊······”
语气比原来预想的柔和很多,风善良的本性还是让她无法无视那一切,
可,那真的可信吗?
鳄鱼的眼泪,就算再晶莹,也只不过是虚假的结晶,即便是伤口,也有被伪装的可能,
但从那眼神中,风却感觉到了······
乞求?
还是说,哀求呢?
但,原因?
风不知道为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她这样的原因,
她只觉得诧异,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迈着和平常一样的步子,
风走向了学校,头也不回的,
身后,无可奈何的真夜,只能向那个方向凝望着,最后痛苦地跪倒在地。
即使真的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终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结局永远不会改变,也不可能由自己改变,
她所能做的,只是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毁灭。
就如自己一样。
她与橘在初中时期就已经是同学了,在一开始,她也曾如风一样,天真的认为橘是个弱小可怜,不但没什么朋友,而且常常受欺负的人,甚至多次帮助她,向她示好,
可就在十四岁那年,两人刚刚准备升上三年级的那个暑假,
那个她第一次去到橘家里的暑假,
一切都变了,
她被浸泡在了欲望中,糖浆般黏腻的愉悦感包裹着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几近窒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原本和善可爱的橘会变成那幅暴虐的模样呢?
她只是沉浸着,在暴力与快感的海洋里随波逐流,
渐渐的,橘似乎开始不满足于和自己的关系,她逐渐变成了橘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剑,劈开一切,清除她眼里所有不满的事物,
即便那剑的本质,也是软弱的,
但面对那个信任她的风,
那个与初遇时橘几乎一样的风,
已经机械地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无数次的劈砍,却迟迟无法落下,
偏偏是这时,自己的‘良心’才算是醒过来了吗?
她觉得好笑,明明已经伤害了这么多人了,还自认为是个好人,想要试图去拯救,去守护,
感觉,就像是个病态的笑话,不是吗?
万念俱灰,跪倒在路旁,她甚至希望可以有一辆超速的汽车在这个瞬间夺去自己的生命,
就当作是自己对犯下错误的赎罪,
可那一切终究不会发生,
会发生的,只有学校里那赤裸裸的惨剧,
柜子里那个信封中所装着的东西,令她一时间瘫坐在地,
风颤抖着,呼吸沉重,
就连意识甚至都渐渐远去,
她步伐沉重地向前走着,一时间忽视了方才撞到的老人,
老人的怀中,一朵幽蓝色的花朵掉下,四下无人,老人立即将它捡起,继续放回怀中,
风走到一处黑暗的角落,疲惫地倒下,身体像是被塞满了石块,沉重无比,
她想要试着整理思绪,但不论怎样都无法冷静下来,她哽咽着,眼神飘忽着,头沉沉地靠在了墙壁上,
眼中失去了光彩,向一旁撇去,却看到了偷偷窥视着她的橘,
她踉跄地站起身,冲向离去的橘,
但迎接她的,不是友人的安慰和解释,而是面露嘲弄神色的橘,还有几个同样的不良少女,
“小······柚?”
她的声音缓慢而迟疑,看起来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事实,
看着愣住的风,橘缓缓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俯下身子,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盯视着她,
风凌乱着,只觉得有很重很重的耳鸣声在无端地环绕着自己,至于橘所说的话,她则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只记得让她“乖乖听话”“别想着跑”,
午夜时分,风仍没有回家,
原本晴朗的天在今夜再次下起大雨,昏黑的天,憔悴的人,风一个人坐在她平时等待橘的那处长椅上,雨水浸透衣服,打湿头发,沿着聚合的发丝,缓缓淌下,模糊她的双眼,
飘散的雨滴透过鞋袜,舔舐着她那已经快被泡得发白的脚,她微微摇动,就像是陈腐的尸体被老鼠拱着而稍稍动弹,
而真夜呼喊着,她的声音在磅礴的雨声和雷声中显得那样的无力,她寻找着,不再理会手机中不断弹出的消息声,终于,她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一刻,真夜几乎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风同学?你还好吗!”
声音不仅是颤抖,更带着哭腔,
风的头颅下垂着,就像是等待着死刑的犯人,万念俱灰,失去了任何可以被称之为希望的事物,
她不回话,连哪怕一点哭声都发不出来了,真夜无法做到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几乎是把她扛在了身上,
“风同学的家······应该是在这里吧?”
“雨,很大呢。”
花子对着身旁的伢子和空说道,指着窗户上雨水拍打的痕迹,
“诶,是呢,今天,不妨就在花子家过夜?”
“我,我的话,可以吗?”
空很怯怯地说着,毕竟距离几个人第一次的见面,也不过才经过了一个多月,
“没关系的啦!大家都是朋友的哦!”
伢子带着笑容说着,
“如果小空能把小花家的地址记住的话,以后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了呢!”
她微微点点头,看着注视窗外的花子,脸上竟然不由自主地发红,
“吶,过几天,我们一起再去老地方玩吧!等雨没那么多的时候!”
“同意~”
“我,我也没意见的。”
三个孩子笑着说话,窗外的雨声却不见减小,
真夜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风带回家,又在她的口袋里翻翻找找,半天才拿出来钥匙,
“先得换上干衣服······”
风脸色泛红,双眼紧闭,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真夜无心细听,她只知道风现在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非常不好,
她不希望自己再对风产生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她跑进风的房间,寻找着合适的衣物,双手颤抖着翻找,想要平稳呼吸,结果却越发沉重起来,
终于,她找到了一件适合的睡裙,此刻的风已经昏沉地睡了下去,倒在了沙发上,眼角的红肿像是烙在真夜心上的疤痕,永远无法除去,
小心翼翼地为风擦干身体和眼泪,再为她穿上睡裙,
真夜终于有闲工夫看看风的家了,
环视一周,这里也的确很有家庭的气息,可惜,这里只有风和空,
再一看,她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为风拍下的照片,
此刻,它正被放在桌子上,相当显眼,
或许,自己曾经也被风所重视?
她怅然若失,看了看窗外的雨,手竟不自觉地抓起了头发,
自己真是,太失败了啊。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的休息日,风依旧在睡,或许说,是根本不愿意迎接醒来后的现实吧,真夜打扫了风的家,本想叫醒她,但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风未必会想见自己,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回家,
一夜暴雨,在这里留下的,是大大小小的水洼,还有那天边不散的阴云,
晴天真的还会来吗?
疑问在真夜的胸中回荡,她无精打采地走着,就连手机里家人的信息也不愿意看了,她只是走着,一步步走着,
直到与一个白色的身影擦肩而过。
她一时觉得诧异,猛然回头看去,但却什么都没看到,
除了一束幽蓝色的瑰丽花朵,以及那花的主人附上的一句话,
“致 立花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