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而宽敞的浴室里。
朝辞夕那竖起的高马尾随着发绳被摘去散落开来。
长发垂在背上，如黑色瀑布流淌而下。
旁边的镜子照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右手轻轻抬起水龙头的开关。
薄雾般的水珠便从淋浴头飘洒而出。
雾气慢慢地弥漫着整间浴室。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将头倾斜过去，让黑发慢慢地呈现出柔软的曲线。
探出手。
将放置于一旁的洗发露缓缓挤在掌心。
双手搓起泡沫，一点点揉进发丝间。
白色的泡沫覆盖整个头皮和秀发。
无数稀碎的泡泡和温热的水珠纷纷落下。
手指按摩着头皮。
能够享受到一份难以言喻的放松感。
一天的疲惫都将在这里得到解放。
也包括那颗不受控制擅自烦躁起来的心。
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取下淋浴喷头。
让流水从头顶沿着鬓角缓缓滑落。
雾气蒙蒙的镜面依稀能够瞧见现在的模样。
发现微微皱起的眉头并没有在这里得到丝毫的放松。
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连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都察觉不到。
就如这面镜子一样蒙去了大片。
时间过去的越长就越看得不清晰。
朝辞夕没有伸手去阻止。
用毛巾擦干头发后盘起来。
在雾气彻底覆盖镜面的时候才将手放到沐浴露上。
一边清洁全身一边检讨自己。
她对自己还不够坦诚。
有什么从未去考虑亦或者潜意识忽略掉的事物成为了这片厚厚的雾气。
镜子没有被移动。
也没有被破坏。
就放在那。
人就在面前。
只是想不想擦去那层水雾而已。
对。
她下意识不去擦拭。
真是奇妙。
朝辞夕不认为自己是普通人。
天生记忆力就非常好。
从小学习能力碾压别人。
不喜欢什么琴棋书画。
单纯地在网上看到血腥视频后被吸引。
初次看到尸体也只会觉得很有趣。
这不是中二。
是想法与大多数人截然不同。
因为她不止一次考虑过亲自去动手。
甚至想象该怎么做。
哪怕这在常人眼里是荒谬至极的。
从昆虫开始起。
一点点将触角、肢体全都拆开。
为了看清内部将其撕开。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生态瓶里的挣扎场面再也不能刺激她的脑神经。
因此她最近感到了无聊。
无聊的情绪会促使她寻求新事物。
直到雾慕月以家庭暴力为契机完全改变了她所习惯的生活。
这可和偶尔来到家里玩不一样。
雾慕月将会住在这里两个月，甚至更久。
连同朝挽夜遭遇的杀人事件一起影响了太多。
接下来的日子里连上学放学都有可能乘坐老爸的车。
朝辞夕费尽心思构建的环境被破坏掉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最近内心有些焦躁的原因吧。
就结果来说。
她仍然和普通人存在着相同之处。
思维仍未跳出常理的束缚。
朝辞夕抬起手臂。
让温水淋在肩膀。
循着臂膀流过全身带走泡沫。
清理干净后一脚踏入浴缸。
靠着边缘闭目养神。
整个空间沉寂下来。
直到某一刻一声呼唤传入耳边。
“姐姐，可以吃饭了，还在泡澡吗？”
是弟弟。
听声音居然还带着点不安。
朝辞夕睁开眼很快从浴缸里出来。
取下篮子里干净的白色浴巾。
裹着身体就这么将门打开。
“知道了。”
朝挽夜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随后迅速地别过脸去。
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不少。
“姐，你出来之前先跟我说一下啊。”
“以前一起洗澡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怕眼睛长针眼吗？”
“都长大了，肯定不一样啊。”
朝辞夕不理解弟弟的这种变化。
浴巾擦干后丢在一边。
拿起篮子的衣服就开始换起来。
没想到朝挽夜直接背过身去。
学起老爸那样子开始批评教育。
“女孩子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看光了身子。”
“阿夜以前就觉得我很随便了？”
“额，最近姐姐说话都怪吓人的，怎么说呢，就现在来说，如果是老爸在这，你也不想被看到对吧？”
“这个倒是没错。”
“那你知道我在这里干嘛还直接出来，裹着浴巾居然连大半个身子都遮不住。”
人生第一次被弟弟训。
这也算得上一种新奇的体验。
朝辞夕决定顺着这个话题为难一下这位笨弟弟。
“明明你都不会在意这个的。”
“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在弟弟之前先是男性啊。”
“那小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
“因为小时候没有意识到啊……欸？！”
朝辞夕双手环住朝挽夜脖子。
凑在耳边问。
“意识到什么？”
“这……这个嘛。”
朝挽夜支支吾吾半天。
等到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先出去，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穿好了呀。”
听到朝辞夕这么说，朝挽夜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又崩溃地迅速挪回去。
“把裤子也穿上啊！”
捉弄了好一会儿后朝辞夕心情大好才放过他。
来到餐桌这。
弟弟选择坐在了爸爸平时坐的位置。
离得远远的。
家里没有特定坐哪个位置吃饭的规矩。
只是遵从以往的习惯该坐哪就坐哪。
朝辞夕便一屁股坐在朝挽夜的位置那默默地夹菜吃饭。
听着爸爸苦口婆心地教育他。
之前的尖叫使得爸妈和雾慕月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夜，以后叫你姐姐的时候可别再跑进更衣室里，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啦。”
“还有，今晚开始慕月就和辞夕一个房间吧。”
“嗯。”
雾慕月点点头没有反对。
她的表现让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最怕的是家庭暴力对她的心灵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即便只有两天不到的观察时间。
目前来看精神状况显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我吃完了。”
朝辞夕将碗筷拿到水槽那洗净。
至于住一个房间这点也不是没有做好准备。
电脑上的痕迹一直都有处理干净。
生态瓶那些也在雾慕月决定住进这里之前都解决掉了。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失去了私人空间。
这是非常大的损失。
就当她这么以为的时候。
夜晚。
房间门被敲响。
她斟酌着要不要假装睡着。
于是瞄了一眼手机。
十点二十三。
雾慕月居然还没来。
还有弟弟传来的消息。
【姐，今晚可以在你那里睡吗？】
起身将门打开。
看见弟弟一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解释。
“慕月洗完澡后在我床上睡着了，不想吵醒她。”
末了还弱弱地问了一句。
“可以睡你房间吗？”
“要是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就让你进来。”
“那我睡客厅吧。”
从弟弟身后再一次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用建议来替代提问能更容易套出他的话。
“你可以偷偷跟雾慕月睡一块的，反正之前也一起睡过。”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没有同意就不行。”
“你当她同意不就行了，她肯定不会介意的。”
沉默蔓延而来。
两人都默不作声。
朝挽夜终于忍不住吭声。
“姐，难道你很在意慕月吗？”
“是啊，自从她来到家里之后我就特别在意。”
“这样啊。”
朝辞夕见他听到回答后僵住了身子。
总觉得是联想到了什么。
继续试探下去估计会产生别的想法。
有预感那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就到此为止吧。
“阿夜。”
朝辞夕双掌轻抚向朝挽夜的脸颊两侧轻轻拍了拍。
“进来吧。”
……
……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
雾慕月听到谈话和关门声后悄悄锁上门。
随后坐在电脑前取下固定在电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
熟练地拆卸，更换内部监控的电池。
接着是用于监听的音箱。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
注视着桌上的三人合照里小学时期的朝挽夜。
瞧见那天真无邪的笑脸。
顿时嘴角勾起。
不禁露出痴迷的笑容来。
晚安。
夜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