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本就是最大的忽视。
丈夫在门外谩骂着,可我已经不爱他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改变我呢?真奇怪,难不成他真觉得我就该拴在灶台?看看生活这些年给了我什么,我都快成黄脸婆啦!为什么他就发现不了呢?注意到现在和我在同一个被窝里的爱人的眼光,莫名的尴尬,只觉得胸口砰砰直跳,赶紧掖好衣服的前襟,有点害羞地走下床,心中兀地感到一阵窝火。
“难道丈夫也这么做过?”
我想着,打开门。满腹的辩白还未出口,丈夫一把推开我,我撞到玄关的鞋柜上,好痛呐。丈夫却是再没看我一眼。他径直地走到床边,出奇的冷静。他用手握住被褥边,迟滞一会,猛地掀开。
他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转过头,看着我,手臂像生锈的机器,卡顿地举起,食指伸出,指着我的脸。
“好奇特。”丈夫脸上的表情,只能让我觉得新奇,“他竟能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不早些呢,这样我就可以更早地和……”
“你……你”丈夫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助,“回去吧,我们谈谈,可以吗。”
他想拉我的手,我甩开,退后了几步:“离婚吧。”
丈夫乞求的眼神变得冷漠。还是这种眼神好,这样就无所谓留恋了。试想,看到路边的小猫小狗朝你叫,就算它被遗弃不是你的责任,但什么都不做,只是走开,心里难免会过意不去,不是吗?
我想和他去领一份离婚契约书。我走到门口,他站在玄关那,从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契约。嗯,他已经签过字了,这倒也省事。
“他一定外边有人了。”这时候我下了断言。
我爽快的签字,嘴上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静静的看着,待到我签好,他拿起,关上门。
我回到床上,双手颤抖着,抱着我的爱人。
早晨,睁眼醒来的感觉,是很奇妙的。眼睛有些发酸,让人想再眯一下。
十四岁的林素躺在床上,不想起身。
“起来!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在这可不是享福的!快点来干活!”叔父林龄在门口喊叫。
“讨厌!”林素突然想哭,躺在早晨被窝里,人是很厌世的,林素已经厌倦了,各种懊恼可恶的情绪凝聚在一起,堵得林素心慌。
“你在做什么?快点!你不干活,你父亲的债就还不掉了!”林龄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
林素没说什么,但难掩林素的失望。早晨的自己是最丑陋的,林素没有关心镜子里的自己,她不想看见黯淡无光的眼睛,任谁见了这种眼睛,都会没有动力工作吧。
叔父一再催促,林素匆匆下楼。把袖子捞起来,拿起炭夹,对准蜂窝煤的两个孔,两根长夹伸进去,再用力夹紧,抬起一块蜂窝煤,放进圆筒状的炭炉里,把炭炉下边的小孔的盖子拧开,通空气进去助燃。生好炭炉,端起坩埚,舀水进去,然后按照配比加入香料。提前从冰柜里拿出冻透的半成品,放在旁边化冻。待到汤料煮开,用勺子舀一点放在嘴边吹一吹,用嘴唇抿一口,然后添调料,等到合适时,加半成品进去。在旁边等着菜品煮好,捞起放在塑料蓝盆里,运到前厅,把前厅的脏盘子拿到后院,将不锈钢盆注满水,摁几下清洁剂在盘子里,在盆里刷洗干净,在另一个盆里过一遍水。运气好,冬天是有热水的。
中午轮班吃饭,林素也顾不上吃像,吃不饱,下午是没有力气做活的。
下午,轻松的活是去前厅待着接客,这好像是亲戚的特殊待遇。有时也会去送货。
林素的一天就在这些杂事间消磨殆尽。晚上,林素会看自己的双手,天呐,这哪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手呀!林素为自己感到不值,想嚎啕大哭,但又不能吵到其他人。林素恨透父亲了,为什么这是她的父亲?除了长子,其他三个女孩都送到被借钱的亲戚家,打工去还债,而所谓父亲呢,在棋牌室赌着呢。以至于后来,他的葬礼上,没家人在哭,反而是些不认识的人在哭嚎。
林素,反正都没人喜欢你,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林素坐在床边,窗外的墙上幽绿的眼在游荡。林素一边揉搓着手指,一边凝视映入眼帘的黑猫,突然觉得一阵悲凉,恨不得直接跳出窗外。
好想哭。林素试着打呵欠,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哭出来。可眼睛酸涩得很痛。或许,林素已经成为了一个没有泪水的女人。
躺下睡觉,孤独充斥在被窝。床单,被褥,枕头都热了,林素也该睡了。
一成不变的生活一直到二十岁。
外出除了送货,基本没有出门的机会。过年是难得的空闲,在财神日到之前,林素可是有大把的时间。
所以该怎么花呢?除去拜年,面对空闲,林素竟然是茫然无措的。一两日后,林素居然莫名的心慌,熟悉的生活离她而去,她什么都做不了。没人去教她要学会享受生活,要会自主选择。往往是在不安中荒废几日后,又回到从前的生活。
看不到繁华,自然无处花钱。还完债后,打工是有工资的。包吃包住,没有额外的开销,四年半,林素也攒了不少的钱。
在二十岁一次送货的路上,树林里已经有一棵树开始发黄。
哦,秋天肯定是从这走下来的。世界的秋天都是从这里蔓延开来的吧。
“你在做什么呢?”停滞的林素被人问道。
“秋天为什么叫秋天呢?”林素凝望远处那颗发黄的树木,无意识地反问。
“哦,你觉得为什么呢?”那人再问。
“秋天……”林素回过头,看到那人的面貌,“我……我”
“不用说了,你还要送货吧,快去吧。”那人径直走开。
她走远了。
“好漂亮呐。世界上原来是有这样的人吗。”
林素回过神,一种感觉在洋溢。林素感到迷惑,不知该如何是好。既不能肯定它,也不能反对它,就恍如江流淹来,任它裹挟着林素四处转悠。
送货的职责打捞出迷失的林素。
从此,沉寂的,开始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