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主治医生前来查诊，离开时顺便丢了一份报纸给叶，说他住院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一些外面新发生的事情。叶感到一些奇怪，因为隔壁床位病友和家属的讨论，让他认为主治医生这么做可能别有所图。
他打开报纸，注意到被重点折过的一页，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第x届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安乐死法。
主治医生想让自己关注这条信息?
一阵剧烈的咳嗽使他放弃了思考，开始困难的睡眠。
这天夜里，咳嗽和呼吸困难，以及长期化疗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使他难以步入梦乡。邻床的老王借着帮他拿着氧气管的机会来他床边，左看看，友看看。周边的病友全都进入梦乡之后，小声对他说:“小叶啊，我先走了一步。”
“提前出院”
“不，安乐”
“你为啥这么想？你家儿女不是对你挺好的吗？”小叶不解地说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这么打算，因为我的病，他们放弃了买房，最后治也没治好，就单我这老骨头，为他们做最后一件事了。”
老王好像发现对他说这件事并不是很好，就独自离开了他的床铺。
过了几天老王的安乐要进行了。媒体考虑了许多词才选择了进行。
主治医生找到叶，问他身体合不合适，能否参加老王的安乐仪式。主治医生说:这是市里第一例安乐死，有各方代表参加，有医院病人代表很正常，没啥意思。但他总感觉主治医生有其他的打算，但有不好推脱。就同意了医生的请求。
老王安乐时他的家属一个也没来，他瞒着他们，等事情完成了再由政府有关部门通知病人家属。来访的新闻媒体不少，但都被院方拒之门外。仪式是在医院里的icu病房进行的，这里面有一面特别的玻璃，外面的人可以看见里面，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
叶从人群中挤进后，第一眼望去安乐室的样子时，一阵厌恶和恶心涌上了心头。医院为了不让人抵触。特意将安乐室装扮了一下，换上了新的窗帘，摆上了鲜花，甚至还在墙壁上贴了许多爱心贴纸。但这样却适得起反，像在引亲的车队中混入一辆灵车，给病房加入了些诡异。
老王躺在病床上，脸色平静，叶想到他还没有跟家人告别，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俩位公证人在里面完成了公证程序。又有一位人为他介绍最后的操作。过了一会儿仪式开始了。
屏幕里开始显示问题，同时一个甜美的女声读了出来:“你要结束你的生命吗？是按红色按钮，否按绿色按钮。”
老王按了红
你确定要结束生命吗？是按红，否按绿
又确认了几次，老王都按了红。
一瞬间，一股悲伤的情绪泳上了叶的心头，几乎令他昏厥，父亲去世他都没有如此感觉。他想让老王按下绿色按钮。
注射机无声地启动了，叶可以清楚看到玻璃管里的液体很快变短，然后消失。这个过程中，老李没有动一下，闭着眼睛永远地沉入梦乡中去了。
周围的人群很快散去，叶还一动不动在玻璃边站着，他变没有看那具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他眼睛睁着，但啥也不关心。
“没有一丝痛苦”主治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梦游状态，主治医生说“注射剂会让人先进入深度睡眠，然后让心脏迅速停博，也就是二三秒的事”
主治医生在叶的肩上放了一小会儿就拿开了，接着听到了他离去的脚步声，叶没有转过视线去看，但回想着主治医生的样子，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医生”叶轻轻地喊了一声，脚步声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你认识我哥哥吧？”
好长时间才答了上来:“哦，是，同学，小时候还见过你呢”
叶机器地离开医院急诊楼。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主治医生在为他哥哥办事，哥哥想让他死。
叶回忆起童年时二人一起玩耍的日子，但长大后二人却疏远了。没有什么冲突，谁也没有伤害过谁。就是不怎么得走不到一块去了。
他突然理解了哥哥的想法。自己大病之后，保险跟本不够花，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母亲拿出哥哥娶媳妇的钱给他治病。让哥哥十分不满，这明显是偏心，在他看来我做了安乐死，家里的钱保住了，我也少受几天罪。
好，你让我死，我就死给你看。
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也彻底平静了，当天下午他就提交了安乐死申请。申请交给了他的主治医生，后者似乎陷入了内疚中去了，不敢正叶的双眼，只是停了化疗，没必要去受那个罪了。
今天是叶的最后一天了，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出，窗外天气不好也不坏，天还是那个灰蓝色的天。窗前柳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一片也没有留下。一想起明年的今天是他的忌日他连饭都吃下去了。
像老王一样，叶没有把安乐的事情告诉家人，他本想给母亲发送信息但又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九点半，按约定的时间，他独自走进了安乐室，像往常一样做检测时平静。他是第n个安乐的，所以没有引起关注，安乐室中只有五个人，其中两位公证人，一位指导，一位指导，一位院方领导。
他对指导说，自己知道操作程序，不需要他来指导，后者点了点头，留在了一边，护士长得不漂亮，早已没有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紧张，把注射机的针头扎进了他的手臂，动作镇定平稳。他突然想知道他第一眼看到的谁，这俩个人分别见证了他的出生和死亡，他对护士说了声谢谢，护士报以微笑，然后离开了。
安乐程序开始了，前面上方屏幕显示:
你要结束自己生命吗？是，按红色按钮，否，按绿色按钮。
又重复了一遍，他又选择了红色。
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解脱，注射剂慢慢地打入手臂，全身的意识感到虚脱，浓浓的睡意涌上上来，他知道这次沉睡意味着永恒。
这无变的黑暗中，她听见有什么在呼唤她，她再次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