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琳娜知道，自己的援军来了。
……并不是。
这只是被地龙血吸引来，被激怒的魔物。
【夜魔龙】会向着闪光的地方喷射龙息。
而卡文闪亮的铠甲和剑，自然成了靶子。
“居然来的是夜魔龙……“
虽然知道地龙血能引来其他龙种，但塞琳娜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招来S级魔物。
“本来只想着把能召唤大雾的【夜龙】引过来……”
被誉为“奥罗利姆近百年最强的魔法天才”的自己，还是有信心能战胜B级上等的夜龙。
但那可是S级。
塞琳娜原本的计划是，伪造出魔物袭击营地的假象，自己打败魔物后让冒险者帮忙把自己送回城镇。
这个王女有些腹黑。
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他们不是普通冒险者？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趁着夜魔龙对卡文喷射龙息，自己必须逃离。
“开跑！“
没有魔力的辅助，只有纯粹的肌肉。
塞琳娜使出浑身的力气，逃离着一片狼藉的森林。
身后是仿佛永无止境的破空声与嘶吼声，龙息的余波还时不时与塞琳娜擦肩而过。
“还好没和那个剑士正面对上……”
这就是【加护】的可怕之处。
根据传闻，克莱儿拥有的，是【诅咒加护】，能抑制魔力流动。
而卡文则是【风剑的加护】，挥剑时会产生风刃。
加护者持有的加护是出生时就确定好的，可以说是十万里挑一的天才。
“不知道克莱儿……”
明明参与了对自己的袭击，塞琳娜对克莱儿却毫无恨意。
令人在意的，果然是她那灰暗的眼神，还有与自己相似的气味。
“算了。”
在密林里穿行并不轻松，但身后的破空声似乎已经停止。
再怎么说应该逃出去一段距离了。
“哈……好累。”
双手撑着大腿，塞琳娜弯下上半身，大口喘着气。
为了减轻重量，塞琳娜扔掉了自己的行囊，手中握着上膛的手枪。
虽然说没有实际使用过，但感觉和手弩差不多。
至于体力方面，换作是以前的塞琳娜，失去了魔力辅助，跑几步就得喘几口。
变强的体力，释放魔法时的便利……魔女还真是方便呢。
塞琳娜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身为魔女的自觉。
回到城镇后要不要顺手建立个魔女教呢？
“……感觉会被路米那教国追杀到死。”
还是别想这些了，虽说跑了这么远，但是最关键的如何回到城镇的问题还未解决
“这么远应该离开加护的生效范围了吧。”
使用风魔法，在树梢眺望下吧。
“【浮空】。”
没有反应。
“难道说？”塞琳娜回头看去。
“吼————！”
仿佛回应塞琳娜的疑问一般，巨大的魔物从夜幕中缓缓浮现挡住了月光，阴影投在她的脸上。
果然是夜魔龙。
尽管塞琳娜热衷于阅读魔物图鉴，但想记住S级魔物的特性，就如同刚会初阶魔法的小孩就想掌握炼金术一般。
“【夜魔龙】，S级魔物，十分强大，喜欢闪亮的物品，能力不详。”
更何况连书本上都没有详细记载的生物。
“叮！”
夜魔龙的漆黑龙鳞上擦出一丝火花。
朝着夜魔龙扔去的短剑无力地滑落，落到地上。
那巨大的阴影下还站着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影。
看到自己全力掷出的攻击毫无作用，那人影瘫坐在地上，一头金发在一片狼藉的泥地上铺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不见人影的克莱儿。
然后，龙爪挥下。
塞琳娜毫不犹豫地击发了早已瞄准好目标的手枪。
突如其来的后坐力，震得手枪飞了出去。
“克莱儿——”
时间变慢了。
空气粘稠了起来，快要凝结成固体。
一切都很慢。
挥出一半的龙爪，
出膛的子弹，
呆滞的克莱儿，
冲出半步的塞琳娜。
“魔女啊，吾将为你打开第二道【门】。”
那是一个苍老而远古的声音，来自某人的回忆。
那是塞琳娜无比熟悉的声音。
“——”
粉紫色的光芒覆盖了整个视线。
“砰！”
一阵轰雷般的巨响。
龙爪并未挥下，不，应该说是挥下了。
夜魔龙原先锋利的龙爪，现在宛如泥浆一般，溶解，滴落。
夜魔龙发出尖锐的嘶吼，血红的竖瞳中竟好似闪过一丝恐惧与疑惑。
来不及多想，塞琳娜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克莱儿，抱起她，向后跳去。
“啊！”
胸口如同被撕碎般的疼痛，红色的液体从眼眶渗出。
强行透支魔力的症状之一——胸口剧痛，七窍渗血。
仅仅是抱着克莱儿站着，就耗费了全部力量
通过输出巨量的魔力，强行突破了加护，这是仅仅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搏命之法。
夜魔龙不再行动了，收起翅膀，蜷起身子，压低身体，死死地盯着塞琳娜。
“为……为什么？”
在塞琳娜怀中不停颤抖着，克莱儿看向塞琳娜。
“谁知道……”
塞琳娜拂去克莱儿眼角的泪水。
“我们，真的很像呢。”
那是一个夜晚，塞琳娜永远不会忘记的夜晚。
祭坛上，冲进仪式的母亲，为自己拔剑的父亲。
以及，坐在血泊中失神的自己。
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况了。
魔女，先要有点实力才能被世人惧怕吧。
“在这里逃跑，我还算什么魔女……”
“对吧？”
弯起渗血的眼，塞琳娜露出了从未对他人露出过的笑容。
魔女的故事，现在才刚要开始。
轻轻放下克莱儿，塞琳娜闭起眼睛。
夜魔龙动了，但不是攻击，而是迅速后退了几步。
想起来，快想起来……
刚才下意识间释放的攻击，粉紫色的魔力，魔力核心……
魔力核心与以往不同了，其中有两股漩涡般的力量拉扯着。
“能行。”
集中精神，将那衰弱的魔力变得平稳，同时引出那洪水般的第二股魔力，在体内循环着。
睁开眼睛，塞琳娜抬起已经对痛感麻木的手臂。
“【水流壁】。”用水球将克莱儿保护起来，塞琳娜看向夜魔龙。
远处，夜魔龙发出一声怒吼，耐心似乎到了极限。
“【水流壁】！”
面对喷吐而出的幽绿的龙息，塞琳娜瞬间释放出水流壁应对。
散发着奇异光泽的水仿佛凝结成了固体一般，丝毫不动。
然后就在一瞬间，化作浪涛包裹住龙息，那似乎要融化一切的龙息，闪了几次光芒，便暗淡下去。
这就是魔女的力量，连魔法的性质都能改变。
“【水流斩】”
攻击还未结束。
浪涛停了，变为数千把利刃，围绕着夜魔龙，在空中毫无章法地挥舞着。
狩猎时，先封住猎物的行动。
塞琳娜在树枝间移动着，继续躲避着喷吐而出的龙息。
原本幽静的森林，如今已是人间地狱。
绿色的龙息，血红的火海，映照着一切。
再拖延下去，不仅那“第二道门”的力量会用光，那个谨慎的查尔斯很快就会派追兵前来。
必须速战速决。
“【浮空】！”
“【水流斩】！”
看准时机，塞琳娜跃上树枝，对准夜魔龙，疯狂地甩出魔法。
数十道紫光闪过，夜魔龙的四肢和双翼被尽数折断，融化，可是，躯干毫发无损。
“啧！”
龙族覆盖躯干的鳞片，能削弱几乎所有的魔法，可谓是坚不可摧。
可是，夜魔龙正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说不定自己的魔法已经将它重伤，只差一口气了。
忽然想到什么般的，塞琳娜回头眺望森林。
果不其然，橙红色的火光，在森林边缘闪烁。
追兵已至。
只能放手一搏了。
“那么，就用那个吧……”
魔女的力量，塞琳娜还未完全掌握，使出这从前未能成功释放的一击，自己究竟会怎样？
无人能回答，但没有别的方法了。
解除浮空术，塞琳娜落回地面，解除保护克莱儿水流壁，抱起她。
“不要，不要再——”
克莱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塞琳娜自己没有注意到，但是克莱儿看的很清楚。
塞琳娜每使用一次魔法，鲜血便会多渗出一分。
为什么，为什么要拯救一个企图杀掉自己的陌生人呢？
被视作诅咒抛弃，寄生于他人，手中沾满鲜血的人——这样的自己，真的能被拯救吗？
“我会救你的。”
看着眼前少女温柔的微笑，克莱儿哭了，那些事情，不想去回忆。
嗅着她的气味，克莱儿忘却了那些黑暗。
甜蜜而沉溺，贪婪地呼吸着，就能带来救赎。
自己现在躺在塞琳娜怀中，感受着她的心跳，体温，呼吸。
她是魔女，而我是她最初的信徒。
这就足够了。
奔跑，又是奔跑。
好在这次有魔女之力辅助。
为了不让那个魔法波及自己，塞琳娜必须在夜魔龙挣脱之前拉开足够的距离。
“差不多了吗，那么……”
塞琳娜放下克莱儿，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宏伟的泰坦之神。”
一步。
一切都在凝固，天地生灵停滞了。
“渺小之人在此祈求。”
两步。
月光淡去，黑云盘旋。
“天空为之开辟，电光为其闪烁。”
三步。
雷光乍现，暴雨倾盆。
“降下怒火，制裁不敬之徒。”
四步。
空气稀薄，大气正在撕碎一切。
就是现在，把那魔女之力压缩到极限，在云层中心形成了一颗纯白光球。
“【天雷】！”
咒语吟唱完毕，光球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光柱，那毫无疑问已经超越了雷电的范畴，洁白无瑕，吞噬着目所能及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雨点的旋律，火焰的噼啪，克莱儿的哭喊，夜魔龙的嘶吼。
只有耳鸣。
然后，气浪袭来。
远处，数百年成长起来的古树，在一瞬间被肆意折断，植被连根拔起，不复存在。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塞琳娜用身体将克莱儿护住。
伴随着冲击波，意识一片空白，塞琳娜昏了过去。
（下章：魔女与最初的信徒，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