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周飨和宋桃进了地府,首先见的便是秦广王的宫殿。周飨看着这熟悉的配置,走到秦广王身边:“你知不知道宋家女家人的灵魂在哪?”
“就那回你查的?”秦广王日理万机,记性果然优异,“那家人是横死的,地府不敢收!”
“不敢收?”周飨疑惑地看向秦广王,对方点了点头,“横死之人怨气太重,地府如若收留,也不知该往哪个地方打。朝苦修的地方吧,他们是无辜的;直接投胎,怨气又太重,小孩出生带煞。”
“原来如此。”周飨恍然大悟,“那那些冤魂怎么的,被宋家女吃了?”
“臣下不好说。”秦广王鞠了一躬,“但臣下以为,您现在应该立刻即位。”
“为什么?”周飨看他,“你怎么又扯这方面上了?”
“您应该知道那宋家女如何有滔天怨气的了。”秦广王坦然自若,眉宇间横过一丝压抑的痛苦,“那紫水晶……是害人的物什,善者得有善报,恶者得有恶报。您若不即位,很难和她抗衡。”
周飨沉默了。她强行唤醒自己的血脉时,那怨鬼也未必就占了下风,和她硬拼必然没有好结果。然而即位……扪心自问,她并不是很想。虽然诱惑很大,但她想的依旧是求地府的人给自己一具新的男性身体或者投胎,在人间有一番作为。
“我的身体……”周飨艰难开口,秦广王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您不必担心,您受损的身体已经交由地府保管并进行修复,现在各项功能已经基本完善。只不过您的血脉姓甚名谁我们并不清楚,因此您暂时还不能回归。”
周飨点了点头,想到自己那个几乎从未见过的父亲,叹了口气:“我是道州人。”
秦广王瞪大了双眼:“您是周敦颐那一支的?”
周飨沉默着点头。良久,才抒了一口气:“算了,我听你的,但是你们也得听我的要求,帮我找宋家女的家人们。”
“这是自然。”秦广王向周飨致意,“您成了泰山府君,我们自然任您驱使。”
周飨点头:“别废话了,怎么做?”
秦广王率先朝自己宫殿大门走去:“请您随我来。”
地府正中央是一个大祭台,每一位被选作地府的仙君都要经由这个祭台宣誓,然后成为地府的一员,从此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如今它迎来了地府的主人——新任泰山府君。泰山府君和别的小神不同,五百年一任,其间会接受天界监督,管理地府众人。这次泰山府君的更替早已由天界批准,只不过周飨迟迟不即位,才被耽误了下来。
此时身着华丽且贵重礼服的周飨沉默着接受着各路阎罗的祝福。即位仪式并不复杂——这也是周飨答应的原因之一。否则就凭她视时间如生命的行为,她断然会拒绝。
“感天恩情,有我泰山。今日府君即位,痛苦涕零……”
地府的礼官念完了繁杂的礼仪仪式,周飨登上了祭台。看着地面上黑压压一群前来拜望的地府值官们,恍惚觉得自己登基了。
不过这约莫也算一种另类的登基。她现在掌管地府众人,按照所有死人都入地府的理论,她的权力可与皇帝媲美。
为她加冠的是她的下级酆都大帝。周飨在低头接受属于泰山府君的头冠时,感觉身体充斥着一股暖流,全身上下的脉络似乎都被打通了,一种快感袭来。同时以她为中心,四周金光大作,天界权威和地府森严同时集中于她的身上。
周飨轻哼一声,随后四散开的光斑充斥了整个地府。地府内此前从未有过这般景象,因而各路阴差惊喜地跪在地上感恩泰山府君降临福瑞。周飨睁开眼,来自东岳的印记牢牢地刻在她的瞳孔中。酆都大帝俯身下跪:“臣拜见东岳大帝。”
“平身吧。”周飨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来自远古,不怒自威。这与她过去显然不符,她自己却并未显得有多讶异,反而有些惊喜——说白了,权力,在哪都是权力,地府和人间,只是一个更大,一个更能实现自己抱负的区别罢了。
她接受完上一任留下的法力后便下台准备离开,却被酆都大帝拦住:“府君,您刚即位,尚有琐事要处理……”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周飨道,“你能派几个鬼差在人间找找,属于扬州郭家庄的,姓宋的魂魄吗?”
“这……”酆都大帝属实没想到周飨的想法,但依旧照办,“臣下这就去做。但您至少要处理一下上一任留下来的问题……”
“什么问题?”周飨问。酆都大帝早有准备般从口袋中掏出几份书卷:“您慢慢看,臣下这就派人执行您的指令。”
周飨点头,同对方作别后去了地府给安排的自己的位置,打开书卷后被密密麻麻的小字给整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虽然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但终究不是科举出身的,也和官场几乎没关系,这些繁杂琐碎的东西根本不是她所擅长的!
然而后悔已为时已晚,她只能咬着牙看下去。
“人间大量战乱,需衡量生死标准……”周飨越读越感觉不对劲。衡量生死标准和人间战乱有什么关系?!上一任留下来的解释是奉天界命令——泰山府君虽然掌管万事万物的生死、对地府的管理也插一手,但终究是天界的职位。和给那怨鬼紫水晶的是天界仙君一事结合起来……周飨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难道天界想要毁灭人类吗?
不,不应该如此。她继续读了下去。
……天皇怜悯,将赐人间安宁百年……待定。
安宁百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回心转意了?周飨满腹疑问,后面却并未说明原因。简单概括下来,这几份报告都是在阐述人间的疾苦以及地府忙碌现状的,只有最后一卷涉及到了天界对人间和地府的期盼。然而具体怎么做,什么也没说!
周飨感觉头疼——自己似乎趟了个不该趟的浑水。然而事已至此,她只能一步步看着办了!
正如此想着,突然有一红衣鬼差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