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话说上回周飨打算带着句芒去会见一位故人，但心里却是没什么底气。她想要亲自去找杨戬问个究竟，正统派为何为了抓她甚至不惜责骂杨戬此等地位至高的神。她并不打算先同造反派会合，她本身也并不相信造反派的一套说辞，更何况那天她闭关之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不清楚宋盈玉的幻术到底有无将过去的提取过来一门，若有，那么宋桃和东华少阳帝君反而值得她去怀疑了。
说到底，这普天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她可以倾心信任的人。她叹了一口气，和句芒走出自己的神殿后回了人间。句芒问她要去哪，周飨想了想：“先回你平日和箕伯居住的地方，我想再向你请教些东西。”
句芒点头，化身为鸟后蹲下身让她翻上。待周飨抓紧了他的羽毛后振臂一挥，飞离了泰山。周飨这次依然在考量问题时慢慢睡着了，待她醒时已经躺在了箕伯的住处，句芒正在收拾箕伯留下的遗物。
“他的遗体呢？”周飨问。句芒看见她醒了，放下了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没有肉体的神仙在自愿投入往生道后，身体会自行消散，回归自然。”
周飨点点头，站起身微微仰头，看向句芒：“师父将毕生修为尽传于我，而我至今只修得一门身法，尚不能良好控制这暴涨的风元素……不知您是否愿意屈尊收我为徒，教我修行？”
“你不是要会见一位故人？”句芒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看着她的眼神波澜不惊。周飨点点头：“是如此。不过我力小术微，恐怕不敌那些老东西。”
“原来你要见他们……”句芒点头，“你想要我教什么？想习得风术法门全部绝学，非千年不可。你……等得起吗？”
“徒弟自然等不起。”周飨行了一礼，“但徒弟愿意暂学杀人与风遁之术，待事毕后从二师仔细修行。”
“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教你我门下的？”句芒看着她，眼神依旧如死水一潭，教人看了心惊。周飨咬牙：“就凭我的神职和出身、过人的修为！”
“你的神职算不得什么，甚至比不上我们这些五行之神逍遥自在。”句芒的眼神此时染上些怜悯，“而你的出身却只能说明你足够幸运，至于你的修为……你除了一招杀人偷魂的法子，还有别的能在场上施展的吗？”
周飨咬牙。句芒所说确实。她从崔子钰那里继承下来的绝大多数是理论，而黄飞虎方面的实操恐怕崔子钰本人也未施展过多少，因而除了这一至阴至毒之术，她未有他可自保的能力。她看向句芒，对方却半阖眼，点了点头：“我答应教你了。”
“啊？”周飨感到奇怪。句芒叹气：“箕伯在找到你前特地嘱咐过我，要求我在他死后将风门绝学尽授与你……你也的确天资过人，如此狂放难捱的元素竟然吸收得如此干脆利落，我等自愧不如……”
周飨点头，朝句芒行了师徒礼：“徒儿周飨，拜谢师父了。”
句芒和箕伯的教学方式完全是两个极端。当句芒明明站立不动却能够操纵着周遭的空气朝着周飨疯狂地扑去时，流动的气体变为风刃，刀刀见血。周飨勉强操纵着面前为数不多的风为自己形成屏障，最终不敌句芒，被一刀划破胳膊，几乎被生生斩断。周飨支撑不住，腿一软便跪在地上，句芒收了手，毫发无损，眼神淡漠地看着她：“你甚至没有动用你身体中的土木之气。你是真的不会，还是不敢？”
周飨用未受伤的另一只胳膊用力撕下裙摆，给自己勉强包扎上后，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几乎是有些癫狂地看着句芒：“再来。”
“不行。”句芒皱眉，“你的身体已经到负荷了。这几番对决我都在逼你催动你身体里的元素，你却没有一点爆发的倾向，我猜你连最基本的都没有入门。”
被人如此戳到痛处，周飨咬牙克制住自己，略有些不甘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的确，她在使用这副身体前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这副身体——虽说是她同父异母的小妹的，也留着周家的血液，却终究不如自己那副更为方便些。此时她便想起秦广王所说的帮自己修复身体，都这么多时日了，却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血统。”句芒淡淡道，“你若此前未学过催动你根骨中土木精魂的术法，自然不会。”
“弟子……确实未曾学过。”周飨低下头，重重喘着气。她到如今还是肉体凡胎，根本没有自愈能力。句芒叹了一口气，手掌抚摸上她胳膊破损处，周飨只觉通体一凉，一股清流瞬间留过自己全身，胳膊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
“我教你怎么御使五行。”句芒道，随后一把攥住周飨的手腕，压迫住她的经络。周飨吃痛，身上却一股莫名热潮涌动，随着句芒的指挥，伸手朝远处一指——“行木令，破！”
远处一棵大树拔地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座洞窟。周飨又感觉到稍微一松懈，这树便缩了回去，远处的石块炸了开来。
“你只是没疏通五行经脉。”句芒道，“我帮你到这里。我们再比一次。”
这次比试中周飨感觉顺了很多。她能够自如地操纵泥土和植物对句芒进行攻击了。然而终究是不够熟稔，她依然一败涂地，却在最后时刻自行冲破了凡人身体的最后一道枷锁，锁定句芒将木作的利刃直直指向他的脖子！句芒却毫不留情地一把风拳将周飨生生打飞，绕开木刃走到周飨身边：“下一场也是这样，不许使用抽魂的招数，你试试调动周身的气体。”
“……是！”周飨咬牙站起，吐掉嘴角的血沫，朝句芒再鞠一躬：“指教了！”
句芒再次操纵着风刃卷来时，周飨堪堪躲过，反手运转内力指挥着山间稀疏的植物生出极长的藤条来，朝着句芒的方向抽去！句芒却眼睛眨也不眨，身后的藤条便寸寸断为几截。身为风元素的宗师之一，他和箕伯不相上下，自然能够敏锐地察觉空气的流动，周飨这点攻击对他而言只是雕虫小技。周飨咬牙，打算以毒攻毒，感应着周身的气体波动，咬牙看向句芒，浑身散发出滔天紫雾！句芒神色一凛：“不准擅用阴间元素！”
然而为时已晚，周飨长叹一声，四周空气宛若实体，沾染了紫雾后纷纷朝句芒攻去！
句芒于是催开屏障，却发现无济于事。周飨毕竟贵为泰山府君，掌管的是天下生灵的生死，若操纵阴间的力量，自然铺天盖地无可抵挡。从杀招上来说，周飨做到了；从五行之术上来说，她依然差得远。
于是句芒放弃了人形，变回鸟类后振翅猛击，将那紫雾生生扇了回去！然而翅膀穿过紫雾，却也不可避免地挂了彩。周飨闷哼一声，被疾速的气体波动扇出了几米远。紫雾瞬间消散，她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黑的鲜血，睁眼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句芒。
“为何不许我动用阴间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