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带来危险的人就这样出现在面前时,比起那些不具体的危险,木祈言反倒没有觉得那么害怕,也来不及想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样那样的危险和意外。
这种情况下,他更多的是担心。
原琉曦手中的弩机中的光箭如果打光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面对人数上更占优势的黑衣众的追杀,又该怎么办?
“原琉曦小姐,别管我了......”
木祈言悄声,轻轻拽动眼前白长袍的衣摆。
他知道,如果是只是原琉曦小姐一个人,不同于一般人的这位女大夫肯定找得到逃生的机会。
然而现在,若是让本来能够轻松逃走的原琉曦因为自己而陷入无法脱身的困境的话......
自责与内疚的酸楚开始强占心绪,在木祈言的胸口蔓延开来。
“说什么傻话,你会这么想完全是建立在觉得我赢不了的基础之上吧?”
原琉曦转回头,朝少年露出了一个雍容淡雅的微笑。
“别忘了,你还要听你母亲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尽管这么说,原琉曦手中的弩机还是停止了发射。
以意能凝聚生形的光针箭矢,似乎到此用尽。
“这就放弃了吗?老子还以为前菜味道要更足一些呢,这么轻松地就准备要听到你们的惨叫,那还有什么愉悦可言?”
仅仅是安静了数秒,銮把点十分令人不快的刺耳大笑就响了起来。
原琉曦对他厌烦至极,因为听到那笑声之后,她干脆将手里的空弩直接朝着銮把点扔了出去。
“该发出惨叫的应该是你才对,希望你的惨叫不要比你的笑声难听多少。”
不过下一秒,木祈言知道这并不是原琉曦怄气之下放出来的狠话。
原琉曦拉着木祈言悄悄往后退的动作,说明了她准备做些什么事情。
——惨烈到足以让对方发出悲鸣的事情。
接着,在銮把点对原琉曦的狠话做出回应之前,地雷忽然炸裂开来。
是怎样——什么时候埋下的地雷?
銮把点和他身边的黑衣众们脸上带着和木祈言一样的惊愕神情。
区别在于敌人不绝于耳的惨叫之中,透露着无限的恐慌。
因为离得比较远,仔细注意了之后木祈言才发现,那炸开的不是地雷,在黑衣众们之间引起恐慌的也不是单纯的爆炸——
那些先前被光箭命中射穿倒地的尸体纷纷站起身,他们朝着黑衣众走去,贴近到他们的身前然后纷纷自爆。
模糊的血肉,炸开的浆液,还有因为飞散的骨碎......
原来那不是「地雷」,而是以尸体制成的「烟花」。
“快,朝那边去。”
原琉曦从身后推了木祈言一把,示意他沿着沙滩往海岸边的灯塔的方向跑。
不去想刚刚看到的一切,不去想身后发生了什么。
喘着粗气,木祈言只管拿出所有的力气,按照原琉曦叮嘱的,在沙滩上奔跑着。
他一股脑冲向滩岸上的灯塔。
到那里之后,躲起来?还是怎样?
木祈言不敢奢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所以眼下没有去想「之后怎样做」。
只要按照原琉曦小姐的话去做,就是对原琉曦小姐最大的帮助......
抱着这样的想法,木祈言成功遵照原琉曦的指示跑到了沙岸灯塔下。
(我要躲进去吗?还是躲到塔背面的石碓里?)
回头望向身后,此前一直守在身边的原琉曦并没有跟上来。
木祈言来时的位置,也就是马车爆炸的地方,现在又因为「尸体烟花」的爆炸而笼罩在一片狼烟一样的血雾之下。
原琉曦、銮把点以及黑衣众,全都不见了踪影。
溢满出来的忐忑,让守在灯塔门口的少年局促不安。
原琉曦小姐不是应该立刻跟上来的吗?
没有了原琉曦小姐的指示,我该怎么做?
是在原地等她吗......
——不,要去找她。
当然,木祈言知道肯定不能就这样像是白给一样的又跑回去送死。
而且闯进烟雾之中,自己连弄清楚方向都做不到,更别提寻找原琉曦小姐了。
所以木祈言转而从未上锁的灯塔大门进入了塔内,沿着阶梯登上了灯塔的顶层。
登高望远,借着视野上的优势,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原琉曦。
她应该就在那里才对......
木祈言扶着灯塔的锁链护栏,尽可能的想要透过烟雾看到里面的情况。
声音......似乎因为距离有些太远的缘故,宁静的四下只有傍晚的夏风掀动海浪声。
烟雾之中的爆炸现场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影移动的迹象。
那场爆炸切实地吞噬掉了所有生命,只余留尸骸与死寂。
(不会的,原琉曦小姐不会有意外的...她让我藏在这里,然后自己朝另外的方向把黑衣众引开了,等到甩掉那群家伙以后,原琉曦小姐就会回来找我......)
木祈言如此想着,因为过于专注在那一片烟雾之中,以至于忽略了从身后传来的异响。
“原来躲在这,要不是你傻乎乎的跑到灯塔顶上,那我可就又要难找一番了。”
听到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奸笑,木祈言才反应过来回头。
——是銮把点。
他稳稳地站在了栏杆上,从他出现的方式来看,这个精瘦高挑得像是竹竿精一样的男人似乎没有走楼梯,而是直接一跃,从地面就跳到了木祈言的面前。
然而让木祈言更在意的是被銮把点一只手紧紧掐着脖子的女性。
“原琉曦小姐!”
“——不要过来!”
木祈言的脚步挪动之前,原琉曦睁开了眼睛。
她抓住銮把点那紧锁着自己脖子的手,但是无力从束缚中挣脱。
“这婆娘命还挺硬的,都已经被我扭断脖子了还没死,不过这么一来就更加好玩了......”
銮把点说着松开了手,把原琉曦扔到木祈言的面前,然后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我们来打个赌吧——在她面前把你杀掉,在你面前把她杀掉,哪个比较有趣?”
对銮把点的话,木祈言没有做出反应,只是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咬牙切齿。
“发现杀不掉我,然后转手就去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下手?呵——咳咳,还真是个老太监,只会拣软柿子捏。”
原琉曦无力从地上起身,她的话锋仍像是剃刀一般毒辣,成功地刺激到了銮把点。
可銮把点却恼而不怒,他怪笑着打量一下木祈言,又看了看无法动弹的原琉曦。
“我知道了,哈哈!小鬼啊小鬼,你还真是走运,两次要你死的时候,就两次都有不知死活的女人帮你在前面挡刀子,哈哈哈哈哈,买定了,我押前手——在她的面前,把你杀掉。”
来不及理解他话语中的「两次」是什么意思,木祈言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銮把点左手的闪光上——
一把利刀从銮把点的袖口划出,刀柄正好落到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