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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港城交通情况最复杂与密集的路段,正对大鼎钟前方的五岔路口的繁忙不会因为某日某时某刻而有片刻停歇。
吵嚷的车轮滚动和马蹄碰撞此起彼伏,川流不息的车辆按道如开闸般地穿梭着。
因为一切都因为遵循着名为「交通法规」的「秩序」,所以一切都井井有条。
不过,蚁流密行一般的交通枢纽点,总免不了会有意外发生。
就在二十分钟以前,厅前广场的五岔路口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而陷入拥堵。
“喂!你怎么回事你?会不会驾车啊?长没长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
门楼下方,一匹极具特色的高头大马横停在路口中央,而与之垂直相撞的,是一辆与城市商业中心氛围格格不入的农用渔车。
一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厉声呵斥着,而另一名渔夫打扮的青年人则只能低声下气地表态道歉。
实际上只是简单的擦碰事件,但是当路人们看到了那与众不同的骏马时,便都会忍不住驻足下来看这场好戏。
“撞上了老爷的马,你说说,该怎么处理?哼?”
气愤使胖男人的胡须翘起,宽大的体型顶在瘦弱渔夫的面前,让渔夫有话也害怕得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可是,是我先过的路口......”
渔夫用眼睛偷偷从旁瞄了一眼刚刚撞上的马匹,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但是他可以肯定那绝对是自己无法赔偿的。
“喂喂喂!什么是你先过的路口?你从横向过来的,按照规矩直行的最大,拐道的得避让。难道我有错吗?!”
胖男人一把揪起渔夫的领子,抖动挣扎的动作下,渔夫的帽子脱落,一双被藏起来的灰短兽耳从头发的两边露出。
“哟,是个它相氏啊?瑞特族的吧?瑞特族大白天的还走这么慢?老鼠过街不都是手脚飞快利索麻溜的吗?”
胖男人讥讽的话语引得周围传来一阵笑声,许多围观者露出了和胖男人一样嫌厌的目光。不过周围的看客中,也有叹息着摇头的路人。
“我......我.....”
渔夫只能偷偷地用胆怯的目光看向周围,对胖男人的辱骂与嗤笑敢怒不敢言。
“你什么你?区区一个它相氏的渔夫,也配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动作慢了,妨碍到了通行路口的其他人?你还敢说「可是」?!你现在看看我的马,你要怎么解决,说!”
“我、我......”
渔夫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马匹的赔偿暂且不提,他是为了拉今早从海市进购的新鲜海鱼卖到海央区的各个餐馆饭店的。
本就因为堵车而耽误了交货时间,现在又遇上事故,他赖以养家糊口的生计眼看就要告吹。
而且看架势,富人一般都不会指着这么点赔偿就满意,事实上这类人在乎的都不是钱而是面子。
新装饰的好马好鞍还没来得及显摆就被人撞了,当然会让他不爽,从而刻意刁难渔夫。
“还想说什么?是想要我给你点教训吗,像你这样野蛮的它相氏,就应该像以往那样被区分开!”
胖男人怒骂着扬起的拳头,即将照着瑞特族渔夫的脸上打过去。
“?”
“许久不见,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陈老板么?站在这里是看见我们青翎卫先锋队回来了,所以候道相迎吗?让港城税收名单上排的上号的大老板迎接,我们先锋队的几位可真是受宠若惊。”
一只横插过来的白手套挡住了胖男人的拳头,带着白手套的手掰下被称作「陈老板」的胖男人的手臂后,顺势将他抓拳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化为了握手。
是一名看起来年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
身穿港城市警警队的文员制服,装饰的细节上微有差别。
标在肩头的蓝尾雕标志,只要是眠龙澳的居民都会认得,那是独属于青翎卫的象征。
“你是......古鹿原?”
胖男人慢吞吞地说出青年的名字,并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一时间无法相信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青翎卫先锋队的队长。
“啊,原来您听说过在下的名字啊,那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古鹿原松开手后扯了扯白手套,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身后的几名同样是先锋队的同僚稍比了手势,几名先锋队的队员便马上会意,徒手将挡在道路中间的车辆移到路旁。
“那么首先,具体发生了什么,两位简单说一说吧。请放心,两位都是秦央治下眠龙澳的公民,法律会保护你们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
文雅的青年直言时,以凌厉的目光扫过陈老板与渔夫,话语充满着执法者的人情味,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温度,字里行间净是条条框框限制下的冰冷。
于是,陈老板与渔夫都分别对刚刚擦碰事故发生的经过陈述与解释,经过短暂且并不复杂,而两人的说法却都各执一词。
古鹿原靠在路旁的杨树下,双手抱胸,在对方陈述经过的时候仅仅是闭上眼不断点头应衬,完全一副是没有在听的样子。
身份上是「平行规线」青翎卫的先锋队长无误,可文雅姿态的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禁视闻言」黑帮的匪气。
“哦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的鱼货牛车匆匆忙忙赶着拐弯,然后被垂直方向转弯的陈老板——汗血宝马撞上了。”
简单总结完,古鹿原顺手从制服内袋掏出一小盒糖,从中弹出一颗含到嘴里,同时又摆了摆手,示意想要继续辩解的渔夫与添油加醋的陈老板闭上嘴。
“那事情很好办啊,只是因为转弯道过窄发生的擦碰意外罢了,相互赔偿损失就好。”
“对对对,警官,就是这样的,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赔偿就好!您看我的爱马才刚刚修养完,总得要个合理的赔偿价位吧。”
“喔,这倒是说的没错,港城交通法规事故处理的办法也是这么规定的,那你想要多少?。”
古鹿原叼着烟询问,而后一脸谄媚相的老板嬉笑着没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
“嚯,一千万?”
古鹿原的眼前一亮。
“不敢不敢,一百万”
“切。”
像是不屑地啐笑一声,古鹿原扭头朝向渔夫。
“喏,你也听到了,他要一百万,毕竟是匹贵马。那你的损失是多少?报个数吧。”
“我.....我......”
渔夫闪躲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放,想起那一车的鱼,里面也不乏少见的食材,但是无论怎么想,其中的损失也抵不上那一百万贯通钱。
简单的思维被天文数字霸占了整个脑袋,渔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古鹿原。
状况已经被古鹿原简单的捋清了,而明白了具体事情经过的路人们并没有因为这不大不小的事情而感到厌倦离开,群聚在此的围观群众反而吸引来了更多的看客。
渔夫与陈老板,双方并没有谁无理欺压对方,在「平行规线」宗门的成员主持下,公道就在此处,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渔夫的身上。因为歧视它相氏的鄙夷、因为对穷人的怜悯、因为无聊而吃瓜看戏的一时兴起......
有一样,路人们心怀的观点是一致的——瑞特族的渔夫必不可能负担得起这一笔赔偿。
这也是渔夫局促着无所适从的原因。
“那么,怎么样呢?你损失多少?说出来,多少也能抵消点一百万的数字。”
古鹿原完全不着急,他悠然自得地站在一旁,像是剧院中品尝着舞台上悲剧角色绝望情节的观众。
“我......不!”
崩溃的渔夫坐倒在地,抱头痛哭。
周边的群众摇头咂舌,同时嬉笑着说风凉话的也大有人在。
当然,肯定也会有对此看不下去的人。
“你玩够了没!到此为止了!”
从人群的后方莽撞地闯入一名青年。纷争场的焦点落到打断「平行规线」秉持公道的青年身上,无人敢对这名青年多言语什么。
因为只要是眠龙澳的居民,都认得——
青年身上的漆黑文字衬衫上,「燃薪釜」三个大字以火焰的艺术形象呈现,鲜红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