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秉法处理的「平行规线」,右边则是偏重人情义理的「燃薪釜」。
木祈言的目光来回在渔夫与富商人之间摆动。因为两边都言之有理,但在对应眼前的实际情况时又有失偏颇。
“我......我不知道......”
白发少年对着前辈期待的目光做出了放弃选择的回答,让令炎真难得失落几分,另一边的「青翎卫」先锋队长却是如同预料中的那样不屑一笑。
“那也是,毕竟普通人无法在情理之间真正做出能让所有人觉得公平的选择——所以,龙澳,需要规则。以规则来划定处世条理,至少可以让不知道如何选择的人按照既定的规则行动,使选择的结果尽可能地合理。”
“为什么非得要既定规矩?每个人都有认为「对错」的权利,谁规定的规则就是真理?怎么看,怎么选,那是每个人天生的自由,没有任何人能够规定!”
令炎真激动地向前挺进一步,比古鹿原要矮上半个脑袋的他此时正以一张娃娃脸怒目圆睁地瞪视倜傥的眼镜青年。
“呵,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追求的个人自由,都只是逾矩的混乱,在框架之下合理的行动,才是真实的自由。”
“呸,条条框框的鸟笼子里面谈个屁的自由!你懂自由吗?你只懂守你的乌龟壳子。”
眼看敌仇气氛再次被点燃,针锋相对的两人随时都有让人觉得要再次爆发动手的火药味。
“那个......两位......”
木祈言看出情况有些不妙,情绪激动的令炎真暂且不提,就连一直以镇静示人的古鹿原都能让人感觉出来藏在他平淡表情下面涌动着的怒气。
“啊呀呀呀,我说这边闹哄哄的发生什么了呢,果真就是你们俩。”
听着像极了说风凉话的调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木祈言的身后,熟悉的声音让木祈言还没回头就大吃了一惊。
“洛昕大人?!”
一声名字,让「自由」与「秩序」的争吵戛然而止,不只是作为代表的两人,就连不远处周围的路人们都朝她投去惊讶好奇的目光。
“好运姐?”
“.....强运之主。”
自从宣布宗门正是收下门徒以来,强运之主公开了自己在港城的行踪之后,越来越多人都知道了原来赐权序列的末位是这样一位少女宗主。
同时,听说过「天赋异禀的白发少年臣属」事迹的,也十分好奇于这样一位初建宗门的最弱之主到底是怎么捡漏到「宝贝」的。
现在连同那刚刚在化解巨树倒塌的危机中大显身手的白发少年,其追随的意道之主,也在此登场。
突然出现的洛昕向着面前的三人哈哈一笑打了招呼后,跻身位入三人中间,在左、右以及中立三人的中心点,俨然是真正仲裁者的姿态。
“来宗盟司的路上我就听说了,这季防「兽潮」的巡剿结束,「青翎卫」提前回城——嘛,虽然都是听说的,但先锋队先回来的消息倒是真真切切喔。
所以我知道古鹿原大先锋队长一回来,港城固定保留「节目」肯定就要有啊,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这回的街头大爆炸又是我跟何瑞大总管赌赢了。运气不错,诶嘿。”
洛昕拍着手像是为自己庆祝一般地说完嬉笑玩闹的事情后,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在另一旁局促不安地等候着的渔夫与陈老板。
“所以,谁来再说明一下你们这回又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大打出手的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令炎真与古鹿原一致决定,让作为「中立」的木祈言来复述整个过程......
“喔——”
洛昕听完后长叹一声点点头,一副似懂非懂地样子。
“中间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暂且不提哦——意思是,你们是为了这两位意外擦碰的处理方法的不对付所以掐起来了?”
对洛昕简洁明了的归纳,木祈言勉为其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不错嘛,每次都能弄出点新的打架理由,可惜没活在东欧中世纪当领主,不然圣保罗帝国开疆扩土的功绩肯定有你们一份。”
“......就别挖苦我们了好运姐,换做你,你说怎么办?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今天不是我把乌龟打服,就是我被兲抓进蓝笼子里。”
“行行行。”
洛昕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让令炎真别着急,让后示意渔夫与陈老板一同到自己的面前。
渔夫和富商人站在洛昕的身前,两个成年人与一名少年的礼仪立场完全相反,倒像是闹了矛盾的两个孩子等大人调解。
“古鹿原古先生的意思是,你们互相赔偿对方的损失。按规矩来说,是没错。”
对此表示同意的富商人点头如捣蒜,而它人种的渔夫则是低头按捺不住地叹了口气。
“然后——令炎真先生觉得,渔夫要赔的钱太多了,根本不是穷人负担得起的。唔,人情上来说的确也要宽容一些,至少秉公执法地别被让人当成是借口赔偿帮助资本家剥削无产阶级工人嘛。所以令炎真说的观点也没错。”
“都没错,那怎么办?”
令炎真插着腰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听了半天本以为来主持「公道的人」却只是个说废话的混子。
“怎么办,没错就做呗,按古先生的处理单来,先互赔......”
“喂!都说了人家赔不起了,怎么赔?一百万啊!你给啊?”
“对啊,我给啊。”
洛昕说着将事故处理的签单递给渔夫与陈老板,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无缘无故帮人代付一百万,无论放在哪个栏目都足够让标题党大肆发挥了。而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语出惊人的少女的话语似乎有让人无条件去相信他的魔力。
尽管从外表上看,复古的风衣搭配,还有老旧的色调,怎么看都不让人觉得她是那种能随便说出天文数字的人。
“洛昕大人......一百万?”
木祈言吞了口空气。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木祈言清楚得很,勺杞院子只有老旧的筒子楼和四合院,是跟「富有」完全不沾边的地方。
“哦,不过不是现金,你等等喔,几秒钟......”
众目睽睽之下,洛昕伸手进风衣的内袋,掏出一小张像是手抄纸一样的单子。
“是......银票?”
经手无数现金流的陈老板直觉上如此认为,但是一看洛昕落笔写划的位置似乎与常用银票有些出入。
“唔......好了,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银票」。喏,拿去,一百万,就算我帮他代付了。”
洛昕把纸抄卷起,神秘兮兮地交到陈老板的手里。然而急不可待的陈老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立马打开来——
“这不是普通的白纸吗?你......”
「耍我」二字没有轻易出口,毕竟对方是名意道之主,大小也是强于普通的意法使用者。
不过冷静下来定睛一看,纸张的中央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
在陈老板的疑问声吸引下,一旁的令炎真也忍不住凑近了看,结果马上被洛昕伸手压住了陈老板拿着的纸条。
“千万别给别人看喔。这是下期随数球白鸽彩的头奖号码,一百万,明天开奖。要是被别人看到记下来抢先自选号了,那一百万丢了可就怪不得我咯。”
在场所有人听到洛昕的解释都哑然失色。
把未开奖的彩票当做固定金额使用的,也就洛昕能做到。
「必定会中奖的一百万彩票」,由任何其他人来说都是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白日梦而已。
但是,拿出这样一串彩票号的人,是「强运之主」,联想「幸运」所含有的概念,没人会质疑强运之主的「强运」。
“好,好。谢、谢谢强运之主,谢谢!”
陈老板一脸善笑的同时,把手中记着彩票号的纸抄塞进了口袋。
“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吧?再把渔夫的损失结算一下,老板你付给他,这场事故处理就完事啦!然后——”
洛昕以可喜可贺的圆满微笑转向令炎真与古鹿原。
“你们俩估计就又要被宗盟司问责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