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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破旧渔车载座后方的,是神禄宗的一行三人——作为宗主的洛昕,门徒木祈言以及眷属琴凉月。
为了感谢帮忙解决纠纷的洛昕,渔夫得知了洛昕一行人要回码仔街后,表示要顺路载他们一程。
「今天运气着实不错,还省下一班车票的路费钱」——如此说着的洛昕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带着宗门成员们搭上了便车。
“洛昕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之前没有听你说过今天有到宗盟司衙门的打算呀。”
当时洛昕的忽然出现让木祈言颇感意外,就好像她专程为了解决麻烦与纠纷、有备而来一般。
“碰巧啦,碰巧。实际上也是今天收到「答复」后,才特地临时来宗盟司衙门馆办点杂七杂八的手续......
嘛,反正是全部丢给大总管包干了。我也没想到偶尔跑一趟就能遇上这么精彩的「固有节目」。”
“「固有节目」?”
木祈言知道「固有节目」指的自然是刚刚发生的令炎真前辈与市警制服青年之间的纠纷,只是「固有」这两个字格外的扎眼。
“在眠龙澳,这是常有的事。”
一旁的琴凉月撘衬解释。
在此前以「花魁」身份在港城漂泊许久的她对港城大街小巷的事情也了解许多。
虽然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她因为跟着艾尔芙小姐在会馆内办理手续,没有目睹,不过过程大概也能想象得七七八八。
“没错没错,小琴说得对,像是发生在这座城区的街头冲突,那可要比港城下雨天的频率高多了。
今天的纠纷事件可不是单纯因为你的令炎真前辈跟市警小哥是天生的死对头,更根本的原因是两个宗门之间相斥。
红蓝宗门相遇,势必会产生冲突,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都能成为导火索。”
“「相斥」?”
洛昕解释之中的特殊词眼,让木祈言禁不住细细琢磨起来。
追求自由的「燃薪釜」与注重秩序的「平行规线」,红蓝两宗门的「相斥」点就在「自由」与「秩序」的冲突之中。
“过分的自由会带来混乱,过分的秩序又会造成束缚。认可所有自由的「燃薪釜」拒绝一切形式上的羁锁,而重视秩序的「平行规线」不允许既定的规则被打破。
虽然两者之间存在着交集的平衡点,但是更加戳人眼球的是集合之外的差异。所以「燃薪釜」视蓝帽子们为眼中钉,「平行规线」把红纹衫们当做肉中刺。”
洛昕无奈地往后座一仰,仅把两个宗门之间的激烈矛盾当成家常便饭一般,以平淡无趣的语调描述着。
然而木祈言神色凝重,刚刚切身经历过红蓝宗门的冲突,他才从激斗波及所造成的意外事故中逃过一劫。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类似的冲突一再发生,和刚才一样的灾难就有可能再次重演。
对普通的居民而言,宗门成员之间以意能力相搏的战场简直就是地狱。
同时木祈言也明白了,最初自己想让双方「坐下来好好沟通解决矛盾」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从出发点就存异的宗门双方,根本没有求同的可能。
“啊,不过,虽然今天照例是「固有节目」,不过「精彩」程度的确是有点稍稍超常了......大概是因为那两个天生的冤家阔别一个月,再碰头干柴烈火,所以一点就炸了。”
“诶?”
“所以不用太担心啦,不是每次红蓝打起来都是那种毁天灭地的架势的,最多也就毁坏一下路边公共设施的地步而已。”
洛昕故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安慰满面愁容的小门徒,其中多次重复谈及的内容引起了木祈言的注意。
“对了洛昕大人,刚刚我一直想问,那位市警到底是......”
“市警?哦,你说的是古鹿原吧。他可不是一般的市警,仔细观察一下,他制服上带有「蓝尾雕」的标志,那是「平行规线」的亲卫队,「青翎卫」。他就是「青翎卫」先锋队的队长。”
“先锋队......队长。”
「先锋」的称谓,莫名地让木祈言同样想起,令炎真前辈也很喜欢在别人面前称自己为「燃薪釜」的大先锋。
“说起来蛮有趣的哦,令令炎真和古鹿原在各自分别加入宗门之前就认识了,只不过两个家伙之前到底有啥孽缘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一见面好话是说不上两三句就要喊意法唱名的。”
“......”
理解之余,木祈言眼前又浮现出令令炎真与古鹿原两人再次争吵起来时即将压抑不住动手的冲动,要不是洛昕大人及时出现,那两个人肯定又会再次大打出手。
“总之,这种纯粹是意道概念的问题。从宗门建立之初,就肯定会有意道概念之间的对立而产生敌对宗门的情况。
逻辑概念上的矛盾甚至会持续多个世代之久,直至一方意道消解,宗门不复存在。
要平衡各个宗门之间的冲突,维持眠龙澳的稳定,所以才需要宗盟司衙门嘛,这也是宗盟司成立的初衷之一。”
“这样啊......”
听到有相应的对策,尽管明白自己只是杞人忧天,对大规模宗门之间的矛盾无能为力,但木祈言还是放宽心不少。
“嗯嗯,所以伤脑筋的问题就交给我们伟大的何瑞大总管就好啦!什么,都,可以交给,我们宗盟司衙门,伟大的,何瑞,大总管!”
洛昕以歌剧演员唱腔拉长着浮夸的演技,把眯眯眼先生自吹自擂的样子模仿得惟妙惟肖,让旁座的少年少女都禁不住为之一笑。
“嗯......还有就是,令炎真前辈和——古鹿原先生之后一起接受宗盟司衙门的问责,会出什么事吗?”
在事端平息之后,后续赶来的市警以及来自宗盟司衙门的市务处理队维缮现场结束,造成事故直接起因的令令炎真与古鹿原两人就被带回了会馆大厦内的审讯部接受问责。
按照眠龙澳的法规,有关于宗门成员有违法规的行为,均由宗盟司衙门统一处理。
“那两个街头破坏者已经是惯犯了,每次都是交保释金、罚金然后放人,毕竟实质性的伤害他人也没有成为事实.叫他们去问责每次都是走个形式而已,大概意思就是,「这次知道错了,下次还敢」。所以放心好了,死猪还能怕开水烫嘛,何况一个火猴子一个冰乌龟。”
洛昕的一整篇解释完毕,木祈言也彻底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事件,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去适应,并且像洛昕一样学会去以自己的方式作出应对。
“对了,有关我今天到宗盟司衙门托大总管办的手续——”
正当木祈言有所领悟的时候,洛昕想起了刚刚到嘴边要说却一直被搁置的事情,接着从衣服的内袋,拿出了两张像是硬币一样的徽记。
“这是?”
木祈言与琴凉月接过徽章,面面相觑。两人手中的徽章,像是身份文书一样地将两人的姓名分别刻印在他们各自的徽章背面中。
“就是为了这件事啦,暑假结束了喔,下个星期就是眠龙澳的开学季,你们俩该去学塾咯。作为宗门成员的同时,可别忘了自己还依旧是个需要上学的学生。”
听着洛昕大人的说明,木祈言与琴凉月低头细细看着徽章,只见徽章的正面,一行醒目的标识文字镀光发亮。
——「『卓博图惠·菲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