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去了林岸就这样不回来了,我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
“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哈哈,没什么,这次我说话也有不对。该道歉的是我啦。对不起喔,木祈言。”
洛昕与木祈言坐在总部的桌子旁交谈。
再度闯入林岸的木祈言后来平安归来,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在夜空月光照不到的墙角院落里面,两人正在比较晚的时刻用着晚餐。
木祈言是第一次在林岸战斗,两人立刻运用这笔收入——三百意镝,桌上摆着硬面包,还有用奢侈买来的鸡蛋煮成的料理。
尽管分量不多,不过蛋才刚用铁板煎好,蛋黄正冒着暖暖的热气。
“怎么样,第一次钻进林岸的感想如何?还过得去吗?”
“呃,我一直很紧张,所以没能够好好探索,不过……现在的我已经能够跟厄兽战斗了。无论是丛妖还是地灵,只要打倒一次,之后就变得顺利多了。”
庆祝木祈言第一次探索迷宫,简朴的一餐气氛相当愉悦。
纵然没能准备美酒举杯庆贺,不过洛昕与木祈言还是掰下面包放入口中,一边享用着热呼呼的煎蛋,一边谈笑着。
“不过知道木祈言成为一个像样的探索门徒,我就放心了。因为原本还有些不安,担心你会在林岸追着女生的屁股到处跑呢。”
“我、我才不会那样做呢!”
被洛昕有些挖苦地说着,木祈言高声叫了起来。
看到少年红着脸否定的模样,洛昕说了“真是这样吗?”。
木祈言依然红着脸颊,闭起深红的双眼开始热烈说着。
尽管稍微耸耸肩,不过洛昕依然缓缓注视着他的脸庞。看着他还有些稚嫩的五官,洛昕淡淡地陷入沉思。
木祈言这个少年,越是了解他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无论是好是坏,他的本质都是一片洁白,不过背后却隐藏着不检点的思考观念不时在暗中发挥效力,并影响着他的言行。
木祈言的待人处事方式之所以如此不安定,洛昕判断必定跟他的“母亲”脱不了关系。
这个经常在木祈言讲到的各种话题中露脸,并笑眯眯挥着手的养育之亲,这个人在塑造出少年如此人格这个方面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究竟是施以何种英才教育(洗脑)啊,洛昕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木祈言母亲真是既惊讶又感叹。要不是弄错了养育之亲,木祈言也不至于变成这么一个自相矛盾的人物吧。
木祈言的根源,他的行动源头全是这位母亲,看来这点是不会错了。
洛昕漫不经心地望着木祈言持续热烈解说的模样。
她对这个身为门徒的少年又更加理解了。
○
当木祈言为了支撑「宗门」生计而钻进林岸时,洛昕也是一样,白天都会去各种地方闲游顺便捞点领工。
成为意道之主时日尚浅的洛昕,就跟刚来到眠龙澳的木祈言一样,像是每天都在摸索着过日子。
“来,洛昕妹妹。这是今天的钱。”
“谢谢阿姨。”
她感激收下它相氏女**给她的日薪。
洛昕兼职的摊贩在北大街做生意。
她们将马铃薯压成泥、加入调味料、裹上面衣后油炸成一口大小的小吃“炸薯球”来贩售。
里面添加提味的少许灵药似乎奏效,生意还算兴隆。
(一、二、三……一百八十意镝啊。)
今天工作了六小时,算起来时薪就是三十意镝。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数数手上的金币,还是让洛昕不禁叹起气来。
以前她曾经弄错调理用点火器的操作方式,害得整间摊贩发生大爆炸——只有洛昕被炸成小黑人,其他无人伤亡——,当时摊贩的损失把洛昕的打工薪水扣得所剩无几。只赚这么一点,恐怕是无法替木祈言减轻多少负担了。
对意道不强的意道之主来说,这个世界还真是难以谋生。
洛昕不反省自己的失败,反而这样思考着。
“欸,阿姨,你还是加入我的「宗门」吧?现在有个探索门徒的小男生加入,目前正一帆风顺喔。”
“啊哈哈,你再讲也没用。洛昕妹妹还真是不死心呢。”
“为什么啊——,拜托嘛——”
每天照三餐求人加入「宗门」的一番劝说,也被人当成笑话听听就算了,洛昕就这样踏上回家的路。
宗门默默无闻自然是原因之一,不过自己这个缺乏威严的个头儿恐怕也有问题。
在离开前被老板娘摸摸头,还拿到一个炸薯球——对完全没有被当成意道之主敬畏的自己——洛昕再度叹了口气。
“今天拖得比较晚了……”
洛昕将炸薯球抛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啊嚼的,走在染上暮色的街道上。
平常她总是在太阳还没西沉之前就回到家,可见今天的工作的确拖得比较久。也许木祈言已经先回到总部了,洛昕边走边这样想着。
「神禄宗」的总部——深巷院落的折鹤馆就位于西北大街与西大街之间的区划,因此如果从打工地点的北大街出发,就要先往正西方前进。
穿过雅致砖头房屋并排的住宅区,以一个地点为界线,会看到越来越多的肮脏小径与朴实无华的建筑。
依序通过老旧的道具店、纵长的旅店、小规模的市郊酒店,最后视野会一口气开阔起来,这个时候就到了西北大街。
宗盟司衙门本部座落的这条大道又称“探索门徒街”。诚如名称所示,有许多探索门徒在街上阔步。大道两侧林立着大型商店,刚才在后巷里面看到的那些店家完全不能比拟。
“……咦?”
当西边夕阳沉入围绕着都市的市墙后方时,正在横越大街的洛昕偶然目睹了那一幕。
白发少年独自一人伫立在某家商店前。
(木祈言……?)
自己「宗门」的少年背对着走在大街上的探索门徒人潮,似乎探着头在看些什么。看到木祈言一动也不动地贴在商店的橱窗上,洛昕不由得停下脚步。
过了一会儿,木祈言好像依依不舍地离开店面。他花了一段时间才将视线从橱窗上面移开,然后慢步而去。
确定木祈言消失在人群中后,洛昕小跑步到他原本站着的商店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当自己也探头看看木祈言热中欣赏的橱窗后,她明白了。
玻璃窗后头摆饰着许多武器。好几把磨得锐利的金属剑绽放出强悍、精美的光泽。
不知道他是偶然目光受到吸引,还是明知买不起却依然艳羡地天天到店门口报到。
无论如何,可以确定木祈言对橱窗装饰的这把武器非常有兴趣。
“嗯……好,那就由我……”
洛昕双臂在胸前交叉,思忖了半天,然后大方地点点头。
为了可爱的门徒,就做点宗主该做的事吧。
也因为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少女意道之主很想大声主张自己也是意道之主,于是便决定海派地送木祈言一份礼物。
只要拿出至今存起来的所有财产应该买得起吧,洛昕闭着眼睛得意地笑着,打算走进眼前的商店。
她想起木祈言视线投注的大致位置,找到了他应该想要的那把短刀。
纯白的刀身插在橱窗深处的宝石箱里,以洛昕的眼光来看也觉得很美。
这个时候,那把短刀的价格牌子映入她的眼帘。她正要伸手去推店门,“嗯?”的一声眯起了眼睛。
“八〇〇万意镝”。
洛昕轻轻关上开到一半的门。
(原谅我,木祈言。)
这个我没办法,洛昕后脑勺淌着冷汗,慎重地从门前退开。
价格太夸张了。洛昕的所有财产,就跟面对巨龙的丛妖一样弱小。
“咦?这里是……”
抬头看看涂了红漆的商店,这才发现这是她朋友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