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奇宗门」总部是由许多塔楼集合而成。塔的下半部连结在一起,上半部延伸出连接两座塔的石砌长廊,互补其不足。上下左右复杂交错,毫无秩序可言。
走在可俯视中庭、模样朴实的空中长廊上,笛音扬抬高自己纤细的下巴。晚霞早以消逝,苍蓝夜空浮着满天星斗与金色明月。往城市方向一看,炫目灯光从建筑物之间满溢而出,同时还有欢乐喧嚣乘着弦乐器的音色隐约传来。笛音扬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接着才又往前走。
兰奇的个人房间位于其他塔楼围绕的中央塔顶层。笛音扬爬完整段塔楼设置的螺旋阶梯,来到房间前面,轻轻敲了门。
“进来没关系——”
她打开木制的门,走进室内。
兰奇正在整理房间。她搬着一张圆板凳说:“抱歉,再等我一下下喔。”,对笛音扬笑了笑。
室内塞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最多的是在房间角落准备了小型保存库的酒类。色彩形状五花八门的酒瓶放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喝到一半的酒。
桌旁放了看似相当昂贵的羽毛笔,还有带着淡淡七彩颜色的白色结晶(水晶),旧鞋子与帽子挂在墙上,还有堆积如山的厚重书本与短剑,就连床上也都被淹没。就算有一、两样稀有道具混杂其中似乎也让人觉得不奇怪。
“好,可以啰。”
诚如兰奇所说,她很快就整理好了。
她坐在床上向笛音扬招招手,笛音扬坐在圆板凳上。
“我就知道是笛音扬第一个来——。大概大家也想你先来吧——”
“是吗。”
“你可以自己去确认呀,跟人家讲讲话嘛。来,衣服脱掉。”
笛音扬背对着兰奇,照她说的把上衣脱了。
她把及腰的金色长发束在一起、放到肩膀前面来。没有一丝伤痕,细致美丽的背部暴露在兰奇眼前。
“咈唏唏。不好,我有点醉了,搞不好一个不小心手就一滑……!”
神的视线在肌肤上游移,不安分的双手蠢动起来。
感觉到危险气息,笛音扬借用一把短剑,从将一半剑身拔出鞘,发出“锵”的一声。
“啊,我酒已经醒了,没事了。”
“请你快点。”
“呃,是。”
冒着汗的兰奇即刻展开作业。
她从放在床上的整套器具中取出一根针来,戳了一下食指指腹。
红色鲜血从伤口冒出,她用这根食指碰触了笛音扬的背部与颈根附近。
接着她以熟练的动作开始移动手指,就像签名一样,在笛音扬的背上画出血红色轨迹,最后“嘿”一声,画出一条纵线。
瞬间,就像是开锁一样。
笛音扬本来应该没有任何图样的背部迅速浮现出仿佛碑文般的朱红色文章。
“我是有上锁啦,不过除了神以外好像也有人能用启示来解锁(撬锁),所以不可以随便让人碰你的背喔?虽然已经讲过好几次就是了。”
“是。”
“不过以笛音扬美眉来说,大概没必要担这种心吧。”
用横书形式书写的成串复杂文字。
那既像石碑又像纹章的刻印,这正是诸神刻在眷族身上的“恩惠”——「能力」。
以神血为媒介,将诸神使用的「神圣文字」刻在眷族背上,就能够发掘出各种能力与可能性,借此产生出一种明确现象。每个刻在背上的「能力」也可说是代表眷族能力的生命线,无一例外,因此「眷族」的宗主们全都费尽心思想隐匿这份情报。
“刚来到下界的那些神啊,好像也有人不知道怎么上锁就是了——。要是一被看到背后就通通露馅,那个孩子岂不是很可怜吗?笛音扬美眉,有我这个宗主真是太好了喔——”
“应该很少有人看得懂「神圣文字」吧……”
“啊,这倒也是啦。”
为了不让笛音扬无聊,兰奇一边讲话一边进行作业。
她再让一滴神血渗进笛音扬背上,这个时候一如字面所示,背上产生了圆形波纹——涟漪,扩散到整个刻印。确认写在上头的「神圣文字」已经变淡,兰奇又写上新的文字,借此覆盖掉旧有部分。
笛音扬等眷族累积的「历练值」会经由诸神之手抽取出来。诸神会以这些「历练值」为材料刻上「神圣文字」,使其化为「能力」,借以改变成长的基石。
主要被称为“更新「能力」”的行为几乎都是神一个人手工作业。因此,拥有众多团员的「眷族」都会决定日程,或是更新对象的优先顺序等等,以应付人数庞大的需求。
“嗯,好了。我写在纸上,等等我喔。”
“好的。”
替笛音扬背后上锁,让「能力」消失后,兰奇用羽毛笔把更新过的「能力」概要记在羊皮纸上。
刻在背上的「能力」就算用镜子也看不清楚。再加上「神圣文字」对大多数孩子们来说难以解读,因此神会将其翻译为下界一般使用的通用语。
笛音扬穿起上衣乖乖等待,没多久作业就结束了。
“喏。”
从兰奇手中接过羊皮纸,笛音扬扫过上面的文字。
笛音扬
五品
能力项目分成九到一等九个阶段,显示能力的高低。
对笛音扬而言,只有当战斗对象的实力与自己相等或比自己更强时,才容易获得更高级的「历练值」,各项能力的高低与熟练度才容易提升。
说得明白一点,打倒再多弱小的厄兽,对提升能力数值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除了这些之外,再加上品阶上升时可以任意学会的——例如笛音扬是“猎人”、“异常抗性”等——发展能力、意法、技能,这就是「能力」的全貌。
“……”
看了更新的「能力」后,笛音扬压抑着感情进入沉思。
太低了。
约莫两星期,透过“远征”屠杀了那么多栖息于深层区域的强敌(厄兽),各项能力的熟练度却完全没有上升。
照这样下去,就算砍倒几千、几万头厄兽,熟练度顶多也只能增加一、二点吧。
(已经到顶了……)
现在的笛音扬似乎已经没有成长空间了。
目前的「能力」就是笛音扬的能力极限,不再有发展的余地了。跟擅长、不擅长的领域无关。
到达品阶五已经过了三年。
名为上限的透明墙壁挡在笛音扬的面前。
“……”
无法期待有更进一步的成长。
笛音扬放弃了现阶段的自己,开始估量往下个阶级转移。
品阶的上升。往更高器量的升华。跨越高墙,超越极限。
更强。要更强。贪婪地变强。
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为了到达遥远的高处。
为了实现宿愿。
笛音扬人偶般的表情消失,在心底隐藏着强烈的意志。
“笛音扬……”
一旁默默看着她侧脸的兰奇缓缓开口。
笛音扬回过头时,兰奇静静地告诉她:
“跌跌撞撞地一个劲往前跑,总有一天一定会摔跤。我常这样说,对吧?今后我还会一直提醒你的。所以,你可别忘记啰。”
“……”
“你可以回去啦。晚安。”
她的视线从微笑的兰奇身上移开,转身背对她。
走出房间时,她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后,只回了一句:“晚安。”
兰奇对着她挥挥手,一直持续笑着。
“……”
她离开房间,步下螺旋阶梯。
各座塔的窗户倾泄出光芒与谈笑声,笛音扬一个人走受到昏暗笼罩的长廊上。她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一直线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
这是间冷清的房间。只有桌子、床、窗帘。家具很少,比起兰奇的房间,一点装饰感都没有。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将黯淡的室内染成深蓝色。
笛音扬横越房间,倒在床上。她的身体陷进白色床单里,靠在窗边的一把剑映入她转横的视野。
收在剑鞘里的剑反射着月光,绽放出冷艳且孤傲的光采。
“……”
笛音扬无言地慢慢阖上眼睛。
她将全身交给逐渐飘远的意识,落入深沉的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