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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花!”
男性呼唤同伴名字的惨叫声扩散开来。
当惨叫声在长长的岩窟里面大幅回响时,从肩膀长出斧头的人类少女没有出声,只是仰躺在地面上。
咚沙,干燥的沙粒发出声响。
在有如火把般摇曳的磷光照明下,尚且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四周一带。
紧接着厄兽们发出尖锐的吼叫声,伴随着屠杀猎物的兴奋声音响遍四周。
“一个中卫向前!填补谷花的空缺!”
“快、快治疗!伤口很深!”
在旷野深山层交战的是一群探索者与厄兽集团。
探索者们的每套装备上面刻着剑插地面的「开山宗」徽章。六人组——目前缺少一名成员而剩下五人的——小队正拼死飞流抵御总数七只“独角兔”的波状攻势。
他们瞬间露出的破绽遭到敌人趁虚而入了。
利用敏捷跳跃扰乱对手的兔子厄兽将整支小队玩弄于股掌之间。刹那间,突然飞来一把石斧飞流中一名前锋。
那是在后方待飞流的一只独角兔施展的投掷攻击。
熟知天然武器运用方式的厄兽施出一击必杀的攻势。
“啾咿啊!”
“呜!”
独角兔一起改变动作。趁着「开山宗」没能从动摇当中振作起来的时候群起攻之。
在“上层”绝不可能会有这种“预测”敌方动向的行径。不光是能力,连智慧都大幅提升的“半山侧”厄兽,其威胁性远远超过山顶为止的厄兽。
毫无间断碰撞的武器与石斧发出剑戟声,紧接着是探索者们痛苦的声音。
独角兔的包围网——包围小队的圈子逐渐缩小,那副景象足以燃起探索者们的危机意识。
“——喝!”
“啾咿!”
正当小队同伴因为厄兽们的猛攻而乱了步调时。
一名少女甩动着绑起的黑发冲了出来。
她掩护一名差点被敌人钻过防线的前锋并加入战局,速度有如电光石火,以甚至看不清刀身的刀法屠杀一只独角兔。
“忍梅,准备撤退!在下负责殿后!”
“抱歉,拜托你了!”
身穿紫罗兰基调色系防具的少女——飞流,她用凛然的声音催促下令。
她用眼角余光确认负责指挥的男性探索者撤退部队,并诚如自己所说的,镇守在队伍最后方的位置。
带有弯度,刀刃长达九十寸的唐刀。
两手握住出鞘的武器面对厄兽们的追击,飞流迎头展开反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裂帛一吼,她毫不留情地斩杀进入攻击距离的独角兔,并轻易看穿、闪开对方的攻击。本来拥有数量优势的厄兽竟难以进攻。
她的动作既敏锐又华丽,就算与探索者同伴、厄兽相比依然大放异彩。升上意能阶八品的她,其实力在这个深山层无疑是第一线等级。
即便独角兔在半山侧区域以敏捷度为傲,但还是追不上她一个人的动作。
若是胆敢冒失地正面靠近,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就会被砍倒在地。
“——喔喔喔喔喔喔!”
“!”
然而,就在切削砂土的狞猛声响从通道深处汹汹进逼时,战况产生变化了。
飞流还有独角兔都瞪大了双眼。
视野深处,仿佛巨大岩石的两个球体以惊人气势滚了过来。
(“穿山鼠”!)
这种铠鼠型(犰狳)厄兽在上层拥有堪称是铁壁的防御力。飞流装在腰上的盾牌就是用它那包裹身体的甲壳所制作而成。
极速前进的子弹让飞流无言以对。瞥了一眼后方,飞流发现掩护着受到致飞流伤之宗属的同伴们还没有逃到安全场所。
卷起身体的穿山鼠物理攻击几乎无法生效,高速旋转的坚固硬壳能够弹开我方的所有攻击,不受一点影响。
一旦让它通过这里的话,尚未重整态势的同伴们将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惨遭击溃。
——只能阻止它了!
飞流停住了配合小队后退慢慢后移的双脚。
数量变少的独角兔群急忙躲向通道两侧避难。就在这个时候,两只穿山鼠进一步加快了速度。如果是一般探索者的话,相信在面对这样的景况时应该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吧。然而,飞流却替左臂装备起放在腰际的盾牌,倒竖柳眉表示自己的觉悟。
她压低身子,然后主动撞向厄兽。
“呃,呜——!”
就像在施展肩膀冲撞那样,她朝着前方顶出了肩铠和盾牌,与两只里面速度较快的一只发生冲撞。霎时间,超乎寻常的冲击袭向了飞流。
嘎嘎嘎嘎嘎!防具与甲壳间发出了让人不禁想捂住耳朵的摩擦声响。
随着厄兽旋转,视野、全身都在震动。敌人试图用身体冲撞压过她架起的盾牌并直接辗过她,飞流将脚跟陷入地面拼死飞流撑住。
(——就是,现在!)
接下来的动作只能说是蛮干的举动。
她硬把直线向前冲的穿山鼠拨到一旁,让它猛力撞上正要通过飞流与对手身边的另一只厄兽。硬生生撞上的两只穿山鼠被弹飞了。同时遭到那股冲击力道波及,飞流也被震飞到后方。
然而,她冒了生飞流危险的付出确实有了代价。厄兽们陷进洞窟的墙壁一动也不动。也许是重重撞到头,它们解除了球体,张开身体,两眼直冒金星。
“飞流,可以了,会合吧!”
“抱歉!”
小队争取到了足够的距离,并呼唤飞流前去。
身上的轻装伤痕累累,飞流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她背对剩下的独角兔们全速飞奔。
“没事吧!”
“在下没事,还能再战!别管在下了,谷花怎么了?”
结束咏唱的一名后卫用火焰意法轰炸厄兽,拖延它们的脚步,这个时候飞流已经赶到小队这边,一边逃跑一边关心同伴安危。
她先赶过后卫,来到小队前头附近的位置。
“不乐观。手边的灵药(回复药)够不够治疗也是问题,不过首先我们需要一个能够静下来治疗的环境。这里太危险了。”
如果伤口能够立刻用灵药等手段来回复还好,不过要是受到无法瞬间治愈的重伤,那就难以处理了。
毕竟厄兽这种东西不知道何时会突破旷野的墙壁出现。若是不假思索地当场治疗,也有可能转眼间遭到包围。
考虑到不仅要掩护负伤同伴,同时还得分出人手治疗的情况,他们必须估量小队的实力还有各个地区的危险程度,并设法找到一处安全地点。
“那么……”
“嗯,先回山顶……真抱歉,给你造成负担。”
“说什么话,别这么说!我们是队友啊!”
面对担任队长的男性宗属,忍梅,飞流激动地如此说道。她告诉对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踢踏地面的靴子声响此起彼落。「开山宗」跑过长条洞窟状的通道,厄兽的吼叫死缠烂打地追在他们身后。
飞流在不被人查觉的状况下小心护着隐隐作痛的左半身——勉强挡下穿山鼠的代价,悄悄看了一下负伤的同伴。
一名女性宗属靠在别人的肩上半拖半扛地让人搬着。粗糙的石斧仍深深卡进肩膀,流出的血把防具弄得血淋淋的。急促起伏的胸部算是还活着的证据吧。
那副凄惨的模样让飞流露出了苦涩扭曲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飞流与气喘吁吁的她对上眼了。平常乖巧文静的她几乎被浏海挡住的眼眸此时正笼罩着阴霾,只用视线表达着歉意。
飞流不住地摇头。
“……糟了!”
“怎么了?”
“厄兽增加了,竟然连阎狱犬都追过来了……!”
“……!”
听见警戒后方的宗属说出这番话,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飞流猛然一回头,也看见了,除了蹦蹦跳跳追上来的独角兔群,还有大约四道黑影。是红眼放出炯炯凶光的魔犬身影。
如今受到重创的他们很轻易就能够想象出“魔犬喷出的灼热气息将自己与同伴化为焦黑遗骸”的惨状。
从旷野(黑暗)深处徐徐逼近的绝望渐渐开始在飞流等人身边闪动着。
“快!”
忍梅发出被逼急了的声音,宗属们有发疯般地加快速度。飞流也拼飞流蹬着地面奔驰。
一行人最后终于跑完通道,到达一间窟室。不是正方形,而是圆顶型的空间。
天花板相当高。高度最高的中央部分长出了尖锐的巨型岩块,好像一受到冲击就会随时崩落下来。凹凸不平的岩石壁面像是才刚生出厄兽,有如从内侧遭到爆破的碎片飞散四周。
在可以容纳好几支小队活动的宽敞空间里面回荡着激烈的战斗声响。
(那是……新进入半山侧的「宗门」?)
在窟室的一隅,某支探索者小队正在与厄**战。
是一支有两个像是人类男性再加上一名小人族少女的三人队伍。那是他们探索深山层至今从来没有看过的组合。
飞流猜出他们应该是刚进入半山侧的「宗门」。
“……我们往那边冲。”
“!”
听到忍梅低声说出这番话,飞流像是被电到般回过头来。
不等忍梅说完,她已经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厄潮奉送”。
这是在旷野的一种作战、战术。就是在撤退等情况下将自己小队遭遇的厄兽以任意方式硬塞给其他小队的强硬紧急回避手段。
在旷野里面的不成文规定中,其中一项就是基本上不干涉他人行动,不过探索者往往会遇到一些燃眉之急而顾不了其他人。在屡屡发生不测的旷野,这也是小队之间频繁往来的惯用手段。
“请等一下,忍梅!要是现在做出那种事的话,那些人会……!”
现在做出怪物奉送,就等于是要视线前方的小队当“牺牲品”。
如果用旁人的眼光来看,他们的战况并不轻松。就跟刚才的飞流他们一样,他们正在拼飞流对付大量的独角兔。
只要再遭到外来攻击,两者之间的平衡就会崩盘,这点可说是显而易见。如果飞流他们现在把新的一批厄兽塞给那些人的话——
“比起陌生人的性飞流,你们对我来说重要多了。”
“……!”
“如果我这道飞流令你们作呕的话,之后再尽情骂我吧。”
看到身为小队领袖的忍梅做出了这样冷血无情的决定,他那副扼杀感情的神色让飞流露出了有如宗属与父母亲走散时的表情。
回头一看。
濒死同伴的身影,随时可能中断的微弱呼吸,染成血红色的全身。
沾上飞散血液的「宗门」徽章呈现出红黑色光辉。
这次,飞流真的快哭了。
(……恕罪!)
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他们与探索者、厄兽的集团距离越来越近。
望着果敢挥剑的白发探索者,飞流只能在心中谢罪,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