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阳尚未从海平面升起。
我将上满子弹的手枪别在腰上,两把枪共计12发子弹,子弹袋里还有零散的子弹,但真要起冲突听该没时间换弹,因此我额外把潜水刀带在身上。
何塞给的持械许可证我没有填上,真要和上面起冲突一张许可证肯定不能打发了事,反而证件上的编号溯源会查到何塞头上。
穿戴完毕,我习惯性戴上退役时候强行塞给我的“军营永远是你的家”鸭舌帽,又想了想,取了下来,戴上了一顶当初钓鱼用的渔夫帽。
理论上掩盖形象对现代人没有作用,大部分人为了工作都配备了带有编号的义体,特殊人群甚至接受了脑机接口改造。
但是这项政策是在我退役后一年才强制实施的,期间实施派和反对派进行了十余年的争斗;最终以只读取身份不进行其余监视的代价换取了少部分反对派点头,从而得以通过。
然而,当时的我隐居了,身份从军籍转出后就没办理过,理论上我不主动出现甚至没人会知道有海利克这个人。
因为黑户的原因,我从头到尾没有和政府打过一次交道,宁愿多花点请有门路的黑道去解决,我也不愿意和政府官员在无休止的官腔和文件上交换意见。
不过换得了出入方便,难受监视的代价;即便是尾随何塞看见了我,那帮傲慢的傻子也难以从精心伪造的文件上看出端倪,毕竟伪造的是文件本身,内容是真实的。
我轻轻关上了房门,此时太阳仍未升起。
要前往晏海城市中心,我还需要跨过一条不窄的清河,然而此时地铁仍未运营,出租车也不会到叠楼区来,我只能走过去。
走过去……
算了吧……
我最终还是选择走到一个可能有车的路口打了车。
这片“遗迹”处在晏海中心大厦左边的小工地,公示上介绍说是建造一处二楼的警务室,便于市中心迅速出警,目前停工,附近人来人往,索性有工棚阻挡,但谨慎的安全部门还是没有进场大规模清理,另一方面爆炸时候飞机已经飞过了此处,因此这处工地被列为最后清理的地方。
好吧以上都是我编的,天知道上面为什么不清理,说不准有人把清理费贪了也不一定。但是工地配备了完整的摄像监控,以免工地耗材失窃,进入其中的难度很大——但至少保证了其中的证据是原滋原味没被篡改的。
绕着工地摸索了两圈,我搞清楚了状况,停工状态的工地吸引来不少苍蝇,建材被偷去不少,这群苍蝇非常主动地担任了挖井人的工作,把所有监控拆的一干二净。
倒是便宜了我这个吃水人,但是之前保有证据的可能性就被大大降低了,这群人一脚一脚破坏了不少证据。
我撑手一翻,直接进入了工地。
钢管四散,红砖堆作一团,千年前的建筑技术在千年后依然发挥着作用。经典力学在地球上的实践极限被人类迅速触碰到,然后被牢牢锁死。
即便是过了数百年也没能打破枷锁。
想要在这般“废墟”中找到证据难如登天,更何况经历了将近一周的大雨。
经过一通粗略的检查,大致确认从内到外有三处痕迹可能为事故的证据。
我从最里侧的工棚开始找起,那片区域有最明显的坠物痕迹顶部的蓝色钢板被砸出五十厘米见方的大洞,并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大坑,姑且把这个坑及其周围定位区域甲。
然而坑里什么也没有。
要么砸下来的是重要的设备被之前粗略清理时候带走了,要么砸下来的是飞机厕所储存的排泄物,然而在那种高温环境下排泄物不可能以大型冰块的形式坠落。
因此这必定是被人为清理的。
我小心翼翼靠近这片区域,坑里已经积满了水,我用附近一片薄钢板折出一个勺子的形状,勉强排掉了里面的水。
排掉水后,甲坑里面有一层厚厚的淤泥,应该是由雨水和着制成的。不对!晏海城的地理位置经过了多方勘探,土质根本不会在接触水的条件下形成淤泥。
我轻轻刮起一抹淤泥,放在面前。
淤泥呈现紫黑色,这也和此处应有的土质颜色不符。
窗外太阳已经开始升起,我需要抓紧时间了。
紧接着我就被淤泥吸引了,准确的说,被淤泥溢出的液体吸引了,液体在光照下呈现为彩色——机油。
再结合淤泥本身的颜色,我明白了,这是飞机液压系统的液压油。
那么,被清理掉的应该是液压系统的一部分。暂时提高了人,飞机,环境三个源头中飞机的可能性。
我用密封袋收集了一点淤泥,并尽可能还原了甲区域原状。
我避开散落的建材向外侧的区域乙走去,
区域乙是钢材加工区门口的一小片空地,有着明显的燃烧痕迹,这些痕迹和加工区内火星留下的痕迹大为不同,然而经过短暂燃烧后被雨水扑灭。
我仔细检查了燃烧范围内的物体,并没有能值得引起注意的线索,焰心处本应有明显的燃烧物,被雨水扑灭后本应由所残留,但现在只剩下人为打扫的痕迹。
能大块燃烧的物体,落地时却能轻飘飘地不留陷坑,大概是机上填充的泡沫。
初期的清理看来只是取走了关键的飞机残骸,留下的痕迹并没有被清理干净。
区域乙没有获得足够线索的我向工地正中央的区域丙走去,那是最开阔的地带,也有燃烧留下的痕迹。
区域丙相较于区域乙不同的是,有数块焦黑的金属蒙皮,其表面并没有铆钉的痕迹,,这种厚度和形状也不属于飞机的部分。我曾和一群海军航空兵共同执行过撤离任务,近距离观察他们的飞机和普通飞机我看不出什么不同,但里面肯定是不一样的,他们当中一个人在酒后比划着跟我说飞机最厚的外壳也不超过这么厚,虽然只能依稀记得当时他比划的大小,并且不能完全相信酒后的话,但是这几块碎片依旧厚的惊人。
其中好几块被漆成工地器械专用的明黄色,甚至有一块依稀能辨认出品牌“夔门重工”。
夔门重工是一家老牌工程机械品牌,旗下产品出没于近乎所有工地,出现在这么一处小型工地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夔门重工的主要客户是军方,民用只是捎带的。因此虽然合理,我依然拾起碎片观察起来。
居然还真被我发现了名堂。
其中那块带品牌的碎片模糊不清,我最初以为是工地磨损出来的,但是其表面既有整齐的摩擦痕迹,也有溶液溶解留下的痕迹,对方似乎用上了不下八种方式抹除标志。
奈何夔门重工的标志采用了其传统手法,从来都是无法抹除干净的,这是夔门宣传部门避免在影视作品中被沾边的惯用手段,尤其是反派角色更是不能用夔门重工的产品。
也就是说,对方是一个并不了解夔门的人,企图抹掉夔门的一件产品的标志。这件产品出现在了工地现场,或者飞机上。我尝试拼接这几块碎片,除了带有标志的这一块无法连上,另外几块都或多或少拼上。
这一块碎片来自飞机,清理人员遗漏了它。
天将大亮,隔着围栏我已经能听见车辆驶过,脚步踢踏。我小心翼翼将这块碎片取走,再次围绕整处工地检查两遍后,原路翻出工地。
我谨慎地在阴暗的巷子里等到彻底天亮,在人声鼎沸中混入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