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疼——疼！”安东尼娜趴在床上，杀猪似地哀嚎。
“至于那么夸张吗？”我无语地往她背上挨鞭子的地方涂着草药。
这里是我们新分配的宿舍，比先前的集中营好点，成功升级成牢房……起码变成了四人寝，而且没和伊琳娜、安东尼娜分开。
刚来时，我还奇怪，为什么仆人特地交给我们一大罐粘糊糊的绿色草药——合着是早就料到了？
“好惨。”埃娃一边舔着手指，一边抚摸着安东尼娜背上的伤口。
她是新分配的舍友，年纪和我相仿，但比我要“单纯”得多，脸上写满了受人溺爱的愚蠢与自私。
如果打一拳的话，应该会哭很久吧？
“小鬼，你看就看，别摸好不好？”安东尼娜龇牙咧嘴。
“那个老师真严格。”伊琳娜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抱着椅背，“竟然真的用鞭子抽你！”
“严格？我草，这就是活阎王啊！谁特么能顶着个杯子不动？我日了狗了，那死老太婆自己来表演一个好不好？”安东尼娜怒骂道。
“你可悠着点吧，再叫她听见你这么说话，你又得挨罚了。”我叹气。
“我就说！妈的，我没文化怪我咯？狗屁规矩一大堆，搞得跟老娘参军了一样。”安东尼娜嘴里的脏话跟连珠炮一样打出来，“一个老**，还装模作样起来了！”
“我觉得她有点针对你。”伊琳娜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你出去当学徒，不一样要挨师傅的打。”我摇摇头。
“我一个女人当啥学徒？将来嫁人不就完事了。”
“那你也要干活啊……咱又不是有钱人家。”
“谁说的？我奶说了，嫁人就要找个老实巴交的，他要是敢管我，我就打他！”安东尼娜不在乎地说，“没听说哪个女人是缺男人的。”
我听了她的话，心中隐隐起了怒气，不由得停下手：“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既然结了婚，就该负起责任来呀！”
“天天围着家庭转，多没意思，人就活那么点日子，就该趁早玩。”
“你想玩，就不要结婚呗！”
“那不行，我不结婚谁来养我？”
“你，你太过分了！”我涨红了脸。
安东尼娜回过头，奇怪地看了眼我，她没说话，但我读出了她的意思：“都到这来了，你还说这话？”
“行了行了，别说这么远的话题了。”伊琳娜赶快打圆场，“安东尼娜你也别抖机灵，没了咱们的好多拉，谁给你擦药？”
—？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自豪，这帮家伙竟然没一个知道如何处理伤口……
靠，都没挨过揍吗？
“对不起，多拉。我以后会负责的。”安东尼娜撑起身子，诚恳地对我说道。
“这话你别跟我讲，我又不和你结婚。”我没好气地说，“趴下！还要不要擦了？”
“温柔点、温柔点。”安东尼娜嘿嘿笑着，趴了回去。
伊琳娜忧心忡忡：“以后不会天天这么训吧，那谁受得了啊。”
“我觉得还好……又不是来享福，要是真能学到啥，挨打就挨打吧。”我说。
“多拉你年纪那么小，说话咋跟老太太似的。”安东尼娜说，“能不能学习一下埃娃，看人家多可爱。你再不努力，小女孩属性就要被代替啦！”
“那你这算啥？”我学着阿芙罗老师的语调，“‘安东尼娜小姐，难道你是男孩子吗？’”
“我是你爹！”
“我爹死了。”我挑眉，“你难不成是死人？”
“切，你这算什么，我还没妈呢。”安东尼娜不屑道。
“你妈妈死了？”埃娃好奇地问。
“我妈应该没死，听说她是跑路了，不知道现在咋样。”安东尼娜挠挠头，“反正我爹铁定死了。”
“还是别说这个话题吧……”伊琳娜讪笑，“就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话题吗？”
“哎，伊琳娜，我还不知道你家啥情况呢？”安东尼娜忽然问道，“你爹妈咋样？有没有死？”
“他们……他们没事。”伊琳娜沉默了一会，故作轻松地笑道，“只是不要我了。”
……
……
练舞房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扭动着腰肢，款款行走在起起落落的大白腿之间，悠悠道：“别看外面皇帝和教会闹得不可开交，还有个将军领着支蛮族大军，从色雷斯朝君士坦丁堡进军，说是要废掉皇帝……”
“可甭管是什么人，信什么派，进到咱君堡里来，都得规规矩矩看戏——什么人不看戏？阉人是不看戏的……可那是男人吗？那是太监！只有太监才不看戏，不消遣女人！”
“所以啊，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带把的男人，咱们戏院就不会亡……”
“多拉，你真要这么干？”伊琳娜蹲在我身边，面色犹豫地问道。
“我觉得还是再练练吧……”安东尼娜附和。
距离我们进入戏院已经过去两年了，伊琳娜褪去了原先的稚气，出落得愈发高挑动人。
本就大我们两岁的安东尼娜也马上成人，在一颦一笑间带上妩媚的神态，不再是以前那个冒着傻气的小姑娘。
我坐在墙边，闭上眼睛，把头往墙上一靠，叉开两腿，咬咬牙：“来吧！”
安东尼娜搬来几块沉重的石砖，在把它们抵在我两腿前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要不别吧……也不至于这样啊……”
“现在不弄，等以后身子硬了，就迟了！”
“这，这看起来很疼诶……”
“你，你能不能别废话了？快往里面压！”我喘着气，“待会不管我说啥，也不要把我放开！”
安东尼娜不说话了，低下头，把砖头一块一块地往腿两边压。
我的腿本来已经岔到极限，在砖头的抵压下，也一点一点地被分得更开。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胯下传来，也许是过了一分钟，又或者是五分钟……我以为我能忍住，可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从嗓子里眼发出哀嚎般的呻吟声。
“……放开，放开吧……”我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哀求道。
一个人忽然抱住了我的双手，从声音，我听出是伊琳娜。
她泪流满面地说：“别放开，安东妮娜！”
“你，你疯了……快把我放开！我真的，真的不行了……”
就在这时，阿芙罗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转到我的面前，我想向她求救。可她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我的惨状，眼睛里满是喜悦：“要想在人前显贵，您就得在人后受罪……今儿个是破考题，好文章还在后头呐！”
疯了……
你们都疯了……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失神地仰望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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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年份为公元515年，这一时期的东罗马皇帝仍是阿纳斯塔修一世。
关于本章提及的皇帝与教会之争，以及色雷斯叛乱的起因与经过如下：
在公元511年前，因为出色的经济改革，阿纳斯塔修斯一世在民间仍然受到广泛欢迎，但在这一年，他接触到了一位信奉一性论的叙利亚教士“安条克的塞维鲁”，并转信了一性论。
所谓“一性论”，就是基督教的一个教派。在主流的卡尔西顿派中，基督被视为三位一体的存在，同时存在有人性与神性，两者互不干涉，既是神也是人。
而一性论虽然也主张基督存在人性，但它认为基督的神性高于人性，与卡尔刻顿派存在巨大的分歧。
（听起来很麻烦，我也没怎么懂。反正知道卡尔西顿是正统而一性论是异端就对了。）
在塞维鲁影响下，阿纳斯塔修斯一世在511年以信奉聂斯托利派（基督教一支，后来传入中国，被称为景教）为由，罢免了君士坦丁堡的温和派卡尔西顿主教马其顿尼二世。又在次年罢免了安条克城的卡尔西顿派主教，由塞维鲁接任。
这时，阿纳斯塔修斯一世的异端信仰已经暴露无遗。早就对他不满的蓝绿两党随即煽动民间暴乱，在512年，君士坦丁堡的暴乱者一度试图废黜阿纳斯塔修一世，另立新帝。
但他们选择的新帝却拒绝接受皇帝宣称，而阿纳斯塔修斯一世抓住机会，适时出现在大竞技场中，主动要求退位以平息不满。
这招“以退为进”打乱了暴动者的计划，他们无法接受一个群龙无首的混乱帝国，不得不与阿纳斯塔修斯一世妥协，草草结束了暴乱。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结束，在513年，一位曾经掌管色雷斯蛮族联军的卡尔西顿派将军维塔利安发动了一场有组织的起义，并迫使色雷斯的一名元帅退位，处死了另一名元帅。
皇帝派遣他的侄子海帕修斯（划重点，以后还会登场）率军平叛，却被维塔利安打败并俘虏。在514年，维塔利安开始向君士坦丁堡进军，阿纳斯塔修斯一世不得不求和，任命他为色雷斯元帅，赎回了自己的侄子，并承诺明年的大公会议（基督教普世教会最高级别的宗教会议）将由卡尔西顿派教皇召开，成功安抚了维塔利安。
在严峻的形式逼迫下，皇帝终于愿意严肃地与西部教皇赫弥斯达斯谈判，以结束东西教会分裂，提出要接受卡尔西顿会议（这场451年的大公会议重新划分了罗马五大主教区的管辖范围，大大强化了君士坦丁堡主教区。也因其扩张没有教会法统支撑，而不被西部教皇承认，分裂由此产生。）。
但教皇执意谴责当年在芝诺皇帝授意下，与一性论妥协、策划《合一通谕》的君士坦丁堡主教阿卡西乌（东西教会分裂的始作俑者之一，这次分裂也被称为阿卡乌斯分裂），导致谈判破裂，没有如期举办515年的大公会议，于是维塔利安再次向君士坦丁堡进军，意图武力废黜阿纳斯塔修斯一世。
这就是当前的历史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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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一提，这一时期东罗马的戏院非常盛行，结合奢靡腐败的社会背景，大概是取代了妓.院的生态位，和夜总会差不多，属于灰色地带。
因为据史学家普罗柯比在《战史》中记载，这一时期曾有两个男人因被目睹出入妓.院而被拔掉舌头，说明对妓.院这种黑色场所的打击力度是很大的——但戏院嘛……还不准我看看戏，顺便和演员探讨一下艺术？
不过这一昌盛的戏院生态却在查士丁尼年间遭到了巨大打击，被官方大量关闭——据普罗柯比在《秘史》中的说法，查士丁尼皇帝之所以严厉打击戏院，就是因为他的皇后曾经在里面受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