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叫约翰

作者:大汉天子刘邦本人账户 更新时间:2023/12/2 20:46:50 字数:3020

演出结束后,后台里满是庆祝演出成功的人。可当后台安静下来时,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特里波尼安老爷来了。

“恭喜你,多拉,非常出彩的表演。”他在我背后鼓掌。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起来行礼,却被他从后面按住了肩膀:“坐着吧……海莲娜不算机灵,但她有一点说得对,你是一个充满惊喜的姑娘。”

“我……”

“别急着谦虚,亲爱的。”特里波尼安老爷转到了我的面前,表情却不像平时那样轻佻,“你做得很棒,查士丁尼大人很喜欢你。”

“请原谅我,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知道,查士丁尼大人可是一位虔诚至极的基督徒,他厌恶戏剧、宴会,对希腊神话也深恶痛绝,远离一切置人于欢乐的事物——但他今天还是来了。”

“也许查士丁尼老爷只是为了陪同元老大人……”

“据我所知,这是他第二次走入戏院。”特里波尼安老爷转到我面前,“至于第一次,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没有,先生。”我平静地说。

“而我肯定还会有第三次。”特里波尼安微笑,“我希望你能在这一件事上对我保持坦诚,就像我对你一样。”

即便迟钝如我,也隐隐意识到特里波尼安的言下之意。

我吞了一口唾沫,低声说:“先生,戏院有规定,我们不能随意泄露客人的消息……”

“哎,查士丁尼大人是我的好朋友,这怎么能叫泄露呢?你是一个真诚的好孩子,多拉,但不要因为真诚而流失了眼前的大好机会。”特里波尼安老爷摇头,“再说,我相信你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

……

第二天的戏院里空了许多,走廊上还散落着昨晚庆祝时留下的花瓣。安东尼娜她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拎着包袱走到后门。

“您是要走了吗?”有人在我背后问道。

我回头,看见了一个灰扑扑、拿着扫帚的少年,顿时笑了起来:“对,我要回家了。”

“再见,狄奥多拉小姐,祝你节日快乐。”他说。

“你也是,约翰。”我点点头,把头转了回去。

换作平时,这就是我和他的全部交谈了。除非我想找他借书,不然平时遇见就只是像这样寒暄几句,压根不存在安东尼娜挤兑我的“暧昧”。

但今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我转过身,主动挑起话头:“你在假期里就没什么安排吗?难得发了奖金诶。”

约翰本来打算走的,听到我的声音,又停住了脚:“我想去买几本书。”

“总是看书也不好呀,男孩子应该多出去走走。”我笑着说。

他呆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我不像安东尼娜那么大胆,也没有伊琳娜那么机灵,就这样与约翰沉默地对视。

她们总说我招人喜欢,可我也不知道除了脸我还有什么地方招人喜欢。

“你不回家吗?”我没话找话。

话一出口,我就想扇自己一巴掌。约翰来自卡帕多西亚,离君士坦丁堡十万八千里远,当然回不了家——我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回不去。”约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我朝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手指攥紧了包袱的带子。

他又想走了,我连忙叫住他:“等等!”

他再次停下。

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清清嗓子:“我在想,既然你没什么安排,那去我家坐一坐怎么样?”

约翰吃惊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会:“可管事让我把后门打扫干净……”

“你不是学算账的吗?为什么要你来打扫?”我有点疑惑。

“我不知道。”约翰又挠挠头发,“他让我干的……”

“这么大的地方,让你一个人扫?”

“没关系,迟早能扫干净的。您先走吧。”

“我等你。”

“要很久的……”

“扫帚拿来,我帮你扫。”我固执地说。

论扫地,我这个八岁就在马戏团里打杂的“老前辈”肯定比约翰要熟练得多——从他拿扫帚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他压根不擅长这种杂活。

约翰抱着扫帚,看起来很为难。我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放下包袱,大踏步走上去,夺下他的扫帚:“我就要扫,你有意见吗?”

约翰讷讷道:“没有。”

“磨磨唧唧的……等等,你又去哪!”

才转个脸的功夫,他又想走了,一种酸楚在我的胃里泛开,像是被宠物疏远的委屈。

【难道你就这么不听话吗!?】

约翰有点被吓到了,小声地说:“没有,我再去拿把扫帚来……”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失态,勉强地微笑:“快去快回。”

……

有我帮忙,打扫的速度就快多了。约翰确实不是个干活的好手,也难怪总是看见他被各种人训斥——如果这年头有军训,他肯定是那个走路顺拐、被教官拎出来当众出丑的学生。

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某天上完舞蹈课,安东尼娜和伊琳娜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回去时,在走廊里看见一个男仆躲在柱子后面翻书,入神得连有人走到他身后都浑然不知。

戏院里很少有人会看书,而且女孩们所在的后院通常是禁止男性入内的。出于好奇心,我就弯下腰,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书,结果忘了我还有一头长发,在弯腰时碰到了他的后颈。

他被吓了一大跳,把书塞进怀里,起身就要逃跑。

“喂,你要是跑了我就跟管事告状去了。”我在他背后说道。

他没办法,只好停住脚,尴尬地走回来。我这时才发现他还是个男孩,个头不高(但还是比我高,可恶),穿着宽大的仆人衣服,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

“我没见过你,你是刚来的吧?”看他蔫头耷脑的,我就大胆地问道。

“是,我上星期来的……”

他的口音很奇怪,不像是色雷斯或者马其顿人——这些是君士坦丁堡比较常见的外省工人。

“你从哪来的?”闲着也是闲着,我随口又问了一句。

“卡帕多西亚……”

卡帕多西亚?

“我没听过诶,在哪儿?”

这个地理问题好像考住了他,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的东边。”

他又补充道:“要赶很远的路。”

“啊,那就是安纳托利亚。”我装作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安纳托利亚在哪,只知道君士坦丁堡东边有那么一片地区叫这名字,就模糊地揣测如此。

不过面前的小男仆应该信服了这个说法,也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那么,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不准男生进来吗?”我抬起头,气势汹汹地问道。

他沮丧地垂下头:“对不起……我刚来,不知道这个规矩……”

我有点心软了:“下次不要进来了,如果被别人看到,你要挨打的。”

他对我感激地点点头,就要走。

正当我满足于我的善良中时,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骗人,这规矩第一天就该说了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会直接逃跑?还有,现在是工作时间吧?难道你没活干吗?”

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到这来偷懒的!”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哼,亏我还可怜你呢!”我愤愤道,“没想到你竟然骗我!”

“对不起,我骗了您。”他诚恳地对我道歉。

我本来想去告发他的,听到道歉,又于心不忍了。

一个外省小孩到君士坦丁堡打工怪不容易的,看他的样子也不是什么色狼,似乎真的只是躲到这休息的,没必要上纲上线……

等等,他看的不会是小黄书吧?

“喂,把你的书给我看看。”我凶巴巴地说。

他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拿出书。我接过来,惊奇地发现这竟然不是粗俗的小黄书,而是一本正经的故事书。

“你看得懂?”我看向他。

“有些看得懂……”

我又翻了几页,发现还挺有意思,虽然有几个词看不懂,但能了解大致剧情,讲得是一位基督骑士在东方旅行的故事,途中巧妙地戏耍了几位信仰拜火教的波斯领主。

“这样吧。”我合上书,自作主张地说,“你把这本书借我看几天,我就不告你的状,怎么样?”

他张开嘴,欲言又止。

“这还不满意?这里打人很疼的!”我看出他的心疼,“再说,我又不是不还你,三天后的下午,你到后院门口等我。要是没等到,就找个女孩进去叫我。”

“您叫什么名字?”

“哦,我还没跟你说。我叫狄奥多拉,你叫什么?”

“我叫约翰。”

——

——

——

多年以后,当执政官约翰在街头乞讨时,一定会想起他初见皇后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

“约翰没受过什么教育,只在小学学习过字母,成绩还很差,但他靠自己的努力成为手握重权的人物。他能在危急关头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成为国人可以倚重、依赖的人物,用自己的才干弥补了学识上的不足。”——普罗柯比《战争史》

作为东罗马“严嵩”,结局竟也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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