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白辞独自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和耳廓,却吹不散心底那片混乱的漩涡。
脚下的路仿佛在飘,踩不实。路灯的光晕在眼前散开又聚拢,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目光落在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路明非紧紧包裹住时,那份滚烫的触感。
以及……他小心翼翼合拢手指时,那轻得像羽毛拂过的悸动。
“临时的女朋友……”
她当时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反正看到路明非的样子她就心软了,感觉拒绝他会发生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可这种提议……近乎荒谬!
更扯得是路明非居然就那样接受了?还笑得像个傻子?她捂住脸,指尖感受到脸颊的温度依旧惊人。
太丢人了,太不理智了……她当时一定是被那盆兜头浇下的“谢谢你”和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刺激到了,脑子一热,才脱口而出那种“补偿”性质的话。
可……“女朋友”这个词,从他嘴里念出来,冠在自己头上,哪怕带着“临时”这个限定词,也让她心底深处某个角落,隐秘地、不受控制地雀跃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慌乱和不知所措淹没。
话说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啊,这样真的好吗?
推开宿舍门,暖黄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没能立刻将她从那份恍惚中拉回。
“师姐回来啦?”夏弥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啃苹果,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她敏锐地察觉到白辞的不对劲——脚步虚浮,眼神飘忽,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简直像是被晚霞腌入味了。
白辞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放下包,动作有些迟缓。她甚至没像往常一样先整理东西,只是呆呆地站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桌面上那盆小小的多肉上。
“喂?师姐?”夏弥提高了音量,苹果也不啃了,好奇地探过头,“你怎么了?魂儿被校医室的消毒水勾走了?还是……路明非那傻小子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夏弥很随意的提着路明非名字,和平常一样带着调侃。
白辞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猛地回神,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没……没什么。”她声音有些发干,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正常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机械地整理书本,但动作僵硬,连书脊都没对齐。
夏弥眯起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蹭到白辞身边,歪着头仔细打量她:“啧啧啧,这脸色……红得不太正常哦。眼神也飘,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嗯……灵魂出窍?快说快说,是不是路明非终于开窍了?他干啥了?不会是……表、白、了、吧?”夏弥故意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夏弥!”白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转头,脸颊的红晕“腾”地一下更深了,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这反应,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夏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大腿:“哈哈哈哈!你这反应!肯定有!快老实交代!他怎么说?你怎么回的?他是不是激动得抱着你转圈了?”
白辞被她闹得心烦意乱,又羞又窘,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路明非握住的感觉。“我……我说……不能答应他……”她低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啊?”夏弥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你有病吧?你脑子里装的是……”她话说到一半,看着白辞异常纠结的表情,又觉得不对。
“但是……”白辞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我说……可以当他临时的女朋友……”
夏弥愣了一下。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呢?
什么叫“临时的女朋友”?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辞,“什……什么玩意儿?临时女朋友?师姐,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路明非传染了傻气?这什么新型关系?临时的?你以为你是出去卖的吗,一般出去卖的才算是临时的好吧!”
夏弥夸张的反应让白辞更加无地自容,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就……就是临时的嘛!就是说啊……等他……等他找到下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这段关系就结束了……”她试图解释,声音却越来越虚,连自己都觉得这个逻辑荒谬得可笑。
“我的天……”夏弥扶着额头,一副世界观被刷新的表情,“师姐,你这操作……真不是又当又立吗?你说拒绝了他,然后又答应当人家女朋友?还临时?你图啥?怕他伤心所以发个安慰奖?还是……”夏弥凑近,眼神变得促狭,“你自己其实也舍不得彻底拒绝,所以搞个‘临时’的幌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夏弥的话很尖锐,像针一样扎心。
她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慌乱和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狼狈再也掩饰不住:“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夏弥穷追不舍。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自己床上看书,仿佛与世隔绝的零,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争执的两人。
零的目光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她没有像夏弥那样追问,只是用她那特有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嗓音,淡淡地说了一句:“死鸭子嘴硬。”
短短一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白辞。
白辞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紧握的右手背到身后,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涌上,红白交错,精彩纷呈。
“不是!!”
夏弥也愣住了,看看零,又看看白辞那慌乱的动作,再看看白辞爆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什么。
“哦——!”夏弥恍然大悟般拉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了然又促狭到极点的笑容,她指着白辞,“师姐,要不要我扇你两巴掌让你清醒一下?就像那天你扇我那样,可管用了,真的!”
“夏弥!零!”白辞彻底崩溃了,羞愤欲绝。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洗漱用品,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向阳台的浴室,“我洗澡去了!”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夏弥毫不掩饰的大笑和零那仿佛洞察一切、让人无处遁形的平静目光。
浴室内,水声哗啦啦地响起。
白辞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她缓缓抬起那只被路明非握过的手,水流冲刷过指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温热的感觉……
唔……
“临时的……吗?”她喃喃自语,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模糊不清。
镜子里,映出她通红的脸颊和眼底那抹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