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一片金灿灿的夕照。
白辞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聚焦在天花板上那点剥落的墙皮。
她动了动,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赖床的后遗症汹涌袭来——不仅仅是没睡够的昏沉,还有一种长时间蜷缩导致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僵硬和酸痛。
房间里空荡荡的,路明非显然不在这儿。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微小的尘埃。那份属于清晨的喧嚣早已沉寂,此刻的宁静带着一种被时间遗忘的恍惚感。
白辞抱着那个已经没什么味道的枕头,呆坐在床上,眼神放空了好一会儿。
痴女……
那个让她头皮发麻的词又跳了出来。她甩甩头,试图把它甩掉,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枕头,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把它丢到一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
白辞受惊,下意识地想重新缩回被子里装死,但僵硬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门开了,路明非拎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点薄汗,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眼神迷茫、一脸“我是谁我在哪”表情的白辞。
“国宝睡醒啦?”路明非眼睛一亮,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语气是惯常的、带着点欠揍的调侃,“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太阳都快下山了。”
白辞没理他的调侃,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迟钝:“……几点了?”
“快五点了,大小姐。”路明非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拉开了之前没拉严实的窗帘,大片金色的夕阳瞬间涌入,刺得白辞眯起了眼,“你再睡下去,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白辞被阳光晃得偏过头,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转回来。脑子还是懵的,身体也沉重得不想动,只想继续瘫着。
路明非看着她那副蔫蔫的、还没完全醒透的衰样,尤其是那对依旧明显的黑眼圈,难得地收起了更多的调侃。他走到沙发床边,变戏法似的从刚才拎进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塑料饭盒。
“喏,楼下新开的包子铺,肉馅的,还热乎着。”他把饭盒递过来,“垫垫肚子?睡了一天肯定饿了吧。”
食物的香气飘过来,白辞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强烈的饥饿感,而且……也很渴。
“我想喝可乐……”
路明非刚想否决,一个人刚醒就喝可乐这种东西真的好吗?但又想了想,混血种嘛,骨头硬着嘞,索性就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冰百事给她。
她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嗯……还是冰可乐最好喝了。
随后,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温热的肉馅和柔软的面皮抚慰着空荡荡的胃袋,也让她混沌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路明非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她吃。等她吃了两个包子,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作随意的口吻开口:“喂,白辞。”
“嗯?”白辞抬起眼皮看他,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
路明非挠了挠脸,眼神飘忽了一下:“那个……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
“看电影?”白辞咀嚼的动作顿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电影?和她?现在?
话说回来,她还没跟人一起看过电影呢。
“对啊,”路明非见她没立刻拒绝,似乎有了点底气,语速快了些,“最近新上了一部片子,叫《阿凡达》,听说特效特别牛逼!3D的!”
白辞看着他。夕阳的金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能清晰地看到他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努力想表现得轻松随意,但眼神里那点藏不住的期待和一丝紧张,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白辞刚刚平复的心湖里,又轻轻地漾开了一圈涟漪。
看电影……和他一起?在黑暗的电影院里?肩并肩坐在一起?
昨晚那些好不容易被睡眠压下去的、关于距离和气息的混乱记忆碎片,突然又变得鲜明起来。黑暗中他沉睡的脸,近在咫尺的呼吸。
如果是在电影院里,那种暧昧的黑暗环境里……
这个联想让白辞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热度又悄悄爬上了耳根。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里的半个包子。
“怎么样?去不去?”路明非追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在家待着多没意思,出去透透气?听说这片子口碑炸裂,不看亏了!”
白辞没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仿佛那包子是什么需要仔细研究的艺术品。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或者说,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理智告诉她:累,不想动,而且……和路明非单独看电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种失控的感觉可能会卷土重来。
可是……心底深处,那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又在说:想去。想和他一起去。想知道和他一起看一部据说“特效很牛逼”的电影是什么感觉。想知道在那种黑暗的环境里,两个人坐在一起,他们会不会……牵着手看?
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希望她去?
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里只有白辞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路明非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心里有点打鼓。该不会又要被拒绝吧?
票都买好了,总不能不去看吧?
不行,得想个办法拉着她去。
就在他想办法的时候,白辞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
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那对带着黑眼圈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去。”
白辞那声干脆利落的“去”字落地,路明非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根。他猛地站起身,差点带翻小凳子。
“真的?”他声音拔高了几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雀跃,随即又强压下去,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地拍了拍裤腿,“咳,那……那赶紧收拾收拾?电影七点开场,现在出门正好赶上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