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吃得很快,虽然他向来不屑于开这种路边摊吃这种便宜的东西,可妹妹和她的朋友想吃,索性也就吃了。
“抽烟吗?”
他从烟盒中抽出半支香烟露在外边,递给了同样出来透气的楚子航。
“不了,我不抽烟。”
楚子航下意识地推回了源稚生递烟的手。
作为卡塞尔学院禁欲系苦修士的代表,香烟这样的东西与楚子航一向无缘,他总是拒绝一切具有成瘾性的东西,除了学习和运动,更何况夏弥和妈妈都不喜欢抽烟。
如果是恺撒的话或许会接源稚生的香烟,但以他的风格,更可能会不屑地说这种烟一点都不爷们,然后给源稚生递上一支昂贵的雪茄。
“真是可惜,这烟味道很不错的。”
源稚生点上,然后吐出了烟圈。
“吸烟有害健康,还是戒了比较好。”楚子航说。
“什么?”源稚生夹烟的手停顿了一下。
“抽烟有害健康。”楚子航以为源稚生没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重复了一遍,“研究表明,吸烟的患肺癌、支气管炎等病的概率都会大幅度增加,抽烟确实不是一个健康的习惯。”
源稚生夹烟的手指停在半空,他慢慢吸了一口,让烟在肺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
“健康?”他轻笑一声,烟头在夜色中明灭,“执行局的人平均寿命是47岁。我们这种人,与其担心三十年后得肺癌,不如担心明天就被死侍咬断脖子。”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路边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让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更加疏离。
“抱歉,”楚子航说,“是我冒犯了。”
这时,屋里传来女孩们的笑声。源稚生下意识地朝窗口看了一眼,目光不经意间柔软了一瞬。
“没事……我妹妹跟你关系似乎很好。”源稚生突然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楚子航微微点头:“我是狮心会的会长,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烟已经燃到一半,源稚生轻轻弹了弹烟灰。
“我看过日本分部的资料。”楚子航忽然说,“你应该还是单身吧?”
“是。”源稚生愣了一下,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为什么突然问他是不是单身?除了樱和绘梨衣以外他基本上没有熟悉的异性,一个是他的助理,另一个是他的妹妹。
他已经单身了很长时间了。
“那就更不能抽烟了,据我所知源家这一代就你一个人了,研究表明烟草中尼古丁会对男性的生殖能力造成损害,严重的甚至可能导致性功能衰退,甚至是阳痿。”
源稚生夹烟的手指僵在半空,烟灰簌簌落下。他这辈子听过很多匪夷所思的话,但被一个面瘫男当面关心生殖健康还是头一遭。
身为一个皇级的混血种,源稚生倒不害怕这香烟中的这点尼古丁,跟更不用为了源家而注意身体,昂热校长都抽了一百多年的烟了也屁事没有,怎么这家伙反而关心起我了?
尼古丁过肺的感觉从未如此糟心,源稚生盯着楚子航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说道:“我几乎每天都要面对死侍和失控混血种,你觉得我是抽烟而导致阳痿的概率高还是战死的概率高?”
“战死。”楚子航点头,“但要是明天就阳痿了,那就很不好了。”
源稚生突然很想把烟摁在楚子航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他忍住了,毕竟他是源家家主,执行局局长,不能因为一个卡塞尔的神经病当街失态。
源稚生抽烟的心情瞬间没了,将烟蒂精准地弹进几步外的垃圾桶灭烟口。
“楚君,”源稚生开口,“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但我的身体健康,以及……其他功能,就不劳费心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楚子航,目光重新投向那辆温暖的屋台车。里面传来夏弥叽叽喳喳的评论和路明非吸溜面条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白辞一两声极轻的回应。
比起外面这个能把天聊死的家伙,还是里面的麻烦精们显得更可爱一些。
“她们应该快吃完了。”源稚生说着,更像是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对话,“准备回去吧。”
楚子航点了点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源稚生内心的波澜起伏,或者说察觉到了也并不在意。他只是基于自己的认知给出了他认为最合理的建议,至于对方接不接受,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好的。”他应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屋台车旁。夏弥正好探出头来,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眼睛亮闪闪的:“源大哥,楚师兄,你们聊完啦?老板说还可以加面哦!超好吃的!要不要再来一份?”
源稚生看着女孩活力满满的脸,又瞥了一眼身边冷气森森的楚子航,忽然觉得心很累。
“不用了。”他摆摆手,“时间不早了,该送你们回去休息了。”
他看向车内,白辞已经放下了筷子,正用纸巾轻轻擦拭嘴角。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抬起眼,安静地回望。
“吃好了吗?”源稚生问,语气不自觉地放缓。
白辞轻轻点头:“嗯。很好吃。”
“那就好。”
他拿出钱包,抽出几张万元钞递给老板:“不用找了。”
老板接过钱,脸上笑开了花,刚才那点关于“精英男”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大声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源稚生微微颔首,率先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矢吹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车旁,无声地拉开了车门。
白辞走在中间,经过源稚生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源稚生看向她。
只见她稍稍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西装外套袖口,拈下一小片刚才弹烟灰时不小心沾上的烟灰。
她的动作自然又轻微,做完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向车门,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源稚生愣在原地,看着袖口那处被她指尖拂过的地方,又抬头看向她的背影。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点突兀升起的、陌生的暖意。
他沉默地坐进驾驶座,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后座上的白辞正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
源稚生踩下油门,加速,窗外的灯光拉成长长的线条。
他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会比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至少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