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薇娅找到一处好位置，它靠近窗户，又不会被挂在窗外的大鱼遮住视线。
由于塑钢装甲，乌列尔所坐的椅子被换成用生铁铸造成的一体化椅子，装甲板与座椅靠背摩擦时发出柔和的摩擦声。
“乌列尔啊，我有点想知道你的故事，能说说看吗？”
阿利薇娅笑着问，乌列尔将头盔摘下，将其放在左手边，看向眼前满含笑意的女孩。“怎么，你对这座城市没有兴趣了？”
“才没有。”阿利薇娅摆摆手，“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你罢了。”
“那得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乌列尔抱起肩膀来，“从我小时候开始说吧。”
他清了清嗓子，在看到侍者为自己端上来一大杯大麦酒后，才缓缓开口。
“那时，我才六岁。”他说。“我第一次看到那对兄妹，一开始我以为是给我找的玩伴，没想到竟然是杜鹃鸟。”
“杜鹃鸟是？”阿利薇娅将身子凑进。
乌列尔咧着嘴，冷笑着：“呵，一种把其他鸟类的幼鸟挤出去，只让自己活下来的鸟，让人恶心。”
“从八岁那年起，我就在叔父家长大了。那时候叔父夫妻两个还都是普通人，家里本就有个男孩，还又多了一张嘴，给我叔母愁的啊。”
乌列尔苦涩地笑着，喝了口大麦酒。
这个领的大麦酒有股特殊的苦香味，淡淡的，不让人讨厌。
“当我十一岁时，路过的第十三军团战士发现了我。他问我叔母，你愿意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们吗？交给凯撒乌斯？”乌列尔放下酒杯，眼神迷离，“我叔母犹豫了，少见的，一向干脆利落的叔母居然花了三天才给出答案。同意我加入军团战士。”
“为什么？成为军团战士不是件好事儿吗？”
“军团战士初步选拔死亡率是百分之八十三，活下来的人还得上最惨烈的战场历练一个月，这样才有资格迈入下一步选拔。”
乌列尔用手指敲击桌面，不知名金属碰触到木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让整个餐馆安静下来。
乌列尔环顾四周，嘴角抽搐一下，摇摇头，说：“有时候，我真羡慕这些没被选中的人。他们能活在安全地区，有一份稳定工作，能自由恋爱，能有自己的生活。”他顿了顿，“而我们，除了战争，还会什么？耕地？砍树？还是手工活？一群从十三岁开始，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家伙，除了战争，还会什么？”
“活着。”坐在邻桌的男人举起酒杯，他向乌列尔敬意，“活着就有希望，大人。”
“确实，反正我到时候找个雇佣兵的工作，到边境打打治安战或者当个保镖。对吧。”乌列尔与其碰杯。
周围的人将椅子转过来，他们要么拿着大麦酒喝着，要么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军团战士讲述自己的故事。
阿利薇娅有些焦急地催促着乌列尔：“继续说啊，人家还等着呢～”
“好吧。”乌列尔点点头，“那我就说说我打的最惨烈的那场战争吧。”
半杯大麦酒被他灌进嗓子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啊哈，这东西和那时候喝的水一样冷，该死的。”他擦擦嘴，开始讲：“那时候我是名千夫长，我的连队位于哀伤山脉南麓，对付的敌人不是魔族而是一群蛮族。他们拿着战斧，穿戴着兽皮，看上去和原始人差不多。”
“那他们岂不是要被屠杀殆尽？”
“没有，那群家伙很狡猾，钻进林子里就不出来。”
乌列尔摇晃着手中酒杯。
“然后伏击你们？”一个长着猫耳朵的女孩焦急地问。
“我当时就笑了，真的，他们是怎么想的，和一直在林子里和魔族精锐部队打个你死我活的军团战士连队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输。”乌列尔擦了擦嘴，“那一个月里，暴雪，冰雹，狂风，这些灾害热情地招待着我们。那片林子又厚又密，每天都在玩躲猫猫，我的人会在晚上偷袭他们，吓得那群人不敢远离营地。”
“可悲的对手。”流着红胡子的矮人撅着嘴。
“这不算有趣吧？”阿利薇娅无聊地看着乌列尔，“只不过是在戏弄敌人罢了。”
乌列尔点点头，然后用手揉了揉额头，过了半晌才接着讲:“这不是结尾，而是开头。”他看向窗外，眼神空洞。“他们召唤了诡异的生物，只有几十只，却杀了我们半个连队的军团战士。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些东西的长相。”
“我似乎听说过，前线回来的人说，哀伤山脉中有人目睹到一种……怪物，听说是类似龙一般的东西，体型庞大，动作迅捷，只要一口就能咬掉人半个身子。”
听到矮人说的话，餐厅内的人面色变得严峻。
乌列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种怪物。
月亮在天空中相遇时，野兽会从地壳最深的裂缝中出现。它踩着一百只粗壮的手臂行走，每只手臂的末端都是张开的人类手掌，比一个人的身高还宽，每根手指尖都长着可怕的爪子。它的大口好似七鳃鳗，宽阔的口中排列着一千颗闪闪发光的尖牙，周围长满了人类的眼睛，因饥饿而疯狂地转动着。
这种生物被召唤出来一百只，这不是随机数字，而是那些野蛮人的圣数。
军团战士射出的子弹对这些怪物而言……微乎其微，除了激怒它们，没有更多的作用。
火焰能伤到它们，可自己连队中拥有火焰喷射器的战士只有十几人。
那可真是段可怕的经历。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矮人挤开人群，拉了张椅子，坐在乌列尔身侧。
“用剑，用火焰，用手雷。”乌列尔睁开眼睛，眼角有些疼，“总之，不能用子弹。那群东西……用子弹打……和射击钢板一样毫无作用。”
听到乌列尔这么说，整个餐馆中的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四十八名军团战士阵亡，两百三十二名军团战士受伤，子弹打空，手榴弹最后只剩下两颗。至于火焰喷射器……说来惭愧，那东西只要拿出来就会被怪物集火。”
乌列尔招呼着侍者为他再倒一杯大麦酒。“把我的酒满上，嗓子干巴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