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城市都市不来梅,不属于任何领主,但在名义上由公理教会直辖。
作为教会第二大城市,同时连通帝国,王国以及教会三方的交通枢纽,这里经济文化都异常发达,吸引了诸多外来人口。
黄昏时分,正是多数店铺打烊的时间,露西此时就等在一家已经关了门的药店门口。
“请进吧。”
老态龙钟的嗓音伴随着店门被打开的声响一同发出。
走进店铺里,一位满脸皱纹,戴着又高又弯曲的尖顶帽子的老妇人从柜台后面半开着的门里,探出了半个身子,怪笑着对门外站着的露西招了招手,渗人的长指甲像动物的利爪般在空中挥舞着。
露西就这样跟着老妇人走进了药店内屋——先是穿过接待室,再从几间被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前走过,最后她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一间地板略微偏高,左右两侧的墙角堆放着许多书籍和账本的办公室。
此时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坐在大桌子后面,一条体型巨大,目测体长约有三米的狼正趴在一旁酣睡。
女孩正是【绝望】魔女艾弥尔,此时她面前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位男人。
看得出来,男人也才进来不久,但艾弥尔对他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冷淡,她甚至当着他的面起身,与刚进门的露西握上了手。
“抱歉,如你所见我现在还抽不出身,请在旁边等候一会吧。”
出乎意料的,露西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坐在了门边空着的椅子上。
要是放在平日,谁敢像这样把她搁在一旁,她肯定是要对其施以颜色的。
但如今她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和米拉一战,几乎不间断开了三次大的她受到了严重的反噬,现在的自己只能够发挥出Lv38的力量。
通俗来说,她遭到了暂时性的降级惩罚。
可是象征【傲慢】的魔女露西会因为这点小伤小损而丢了自己的架子吗?
会的。
她能感觉得到,房间中间存在着连她都不由感到畏惧的东西。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没有Lv40的力量,自己极有可能连逃生都做不到。
该死......为什么自己在刚进店门的时候察觉不到这恐怖的气息了?!
不会错的,是灾厄的气息,而且至少是Lv60以上的大家伙。
真是操了,明明是个只有Lv30的半吊子魔女,怎么会有灾厄站在她这边的!
失算......
不。
这种意料之外的东西完全考虑不到。
真他妈该死。
在平复下了情绪后,露西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即将开始的面谈上。
“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克鲁兹先生你直说无妨。”
艾弥尔淡淡道。
叫做克鲁兹的男人脸色惨淡,哆嗦着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可以同您单独谈谈吗?”
因为除了巫婆和狼外,这间屋子还有另外两尊鬼怪。
仅是坐着就有他这么高,身着很少布料,体型异常健硕,满脸横肉的巨人,坐在早被压扁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哈欠。
以及在墙角阴影内,总是传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
仔细观望,竟是一个两眼通红,浑身毛发漆黑,头上长角,有蝙蝠一样的翅膀,鞭子一样的尾巴在背后晃动,尾巴前端箭头尖锐的魔物。
“我很信任这四位,他们是我的得力助手,他们都很爱我,可以说没有他们我的计划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风顺水。我不忍心打发他们走开,侮辱他们。”
艾弥尔摇摇头说道。
于是克鲁兹将双眼闭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克服恐惧后才接着说道。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过去作为工头的他常用这种沉静的声音去安慰工地上发生事故意外身亡的死者的家属。
“曾经,我有一个儿子,但是我们在战乱中走散,从此他再无音讯。”
“如今我已半身入土,老伴离我而去,我最得意的学生也在工厂里丢了性命。”
“从那之后,我便只能同我的女儿相依为命,她是我最后的至亲,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克鲁兹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哭了,但是声音依旧沉静,他没有过度表露出自己悲伤的情感。
艾弥尔做了一个手势,在一旁歇脚的巫女立马会意,递给了克鲁兹一小杯冰果子露。
这是艾弥尔表达同情的方式。
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后,克鲁兹接着讲,他的声音充满了悲痛,因此十分有人情味。
“我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的无价之宝,我的生命之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个惹人疼爱的女孩,她热心,善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可是,自上周六晚上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就这样失踪了,生死未卜。”
他浑身发抖,脸色从苍白涨成了可怖的深红色。
“我以老实本分的不来梅居民的身份去寻求警察的帮助,他们一边接过我的好处,一边拍着胸脯对我打包票。但是在听到地点是不来梅之影后,他们就开始缩手缩脚,顾左右而言他了。”
“等我这周再次去警局找到他们时,他们却摊摊手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我就像个被愚弄的白痴站在接待室里,我走出去的时候那群混蛋的嘲笑声传入我的耳中。”
“于是我才意识到,我必须向艾弥尔小姐寻求帮助。”
艾弥尔歪着头,对面前这个人的痛苦表示重视。
但是当她开口说话时,她吐出的每一个词都像是威严受到冒犯般,童稚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漠无情。
“你为什么先去找警察,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克鲁兹的声音更加低沉,咕哝着说道:“你想要我的什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但是请你答应我的请求。”
艾弥尔朝着阴影里的恶魔招了招手,示意它过来,然后冷着脸说:“你的意思是?”
“请帮我找到我的女儿。”
艾弥尔没有作声,她稍稍正坐起来,将身子倾向恶魔一侧。
恶魔弯着腰,恭敬地低着头,将嘴紧贴着她的耳朵。
艾弥尔像是在忏悔室里的神父般倾听这,视线凝视着克鲁兹,严肃地打量着他。
不动感情,神色冷漠。
克鲁兹脸色通红,但毫不畏缩地与她对视。
直到恶魔说完,悄悄直起身子,走回墙角的阴影内,艾弥尔才开口。
“我做不到。”
克鲁兹提高了嗓音,清清楚楚地说道:“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酣睡中的狼这时竟醒了过来,一个打滚便起了身,死死地注视着可怜的克鲁兹。
女巫,恶魔,巨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出戏,冷笑了起来。
这让坐在后边的露西也感觉不舒服起来。
艾弥尔从桌后站起身。
她仍是不动感情,声音冰冷得仿佛置身于凛冬,圣诞节屋外飘扬的大雪之内。
“我们本是互不相识,不过我听说你为了见我一面花费了很大功夫,还千方百计地调查我的老底,这让我很是感动。”
“不过,咱们还是直话直说吧,你不需要我的爱,你惟恐得到我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