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
“没可能的,我的运势还没有去到尽头,我还能赢,可以继续赢,应该能赢!”
对于安德森豪言壮志,帕拉多只是浅笑了一下。
呵呵。
虚假的奋起,似是而非,安德森,我该表扬你能拿出如此强烈的斗志,不过嘛……
现在你的运势已经去到尽头了,你现在强撑出来的激动,你那海市蜃楼般的奋起……
只要摸到子弹,举起手枪就会烟消云散,真相也会随之浮出水面——你呀,在害怕呀。
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我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你在害怕失败,你的正义不允许你失败——这种念头越到后面的轮次就会越加强烈,因为你的目标可不只是救人,而是救所有人呀!
越是胜利,就越是无法接受微小的失败!
所以你要像刚才那样试图令自己振奋起来,麻醉自己呀!
此刻,安德森被自己的正义,偏偏是驱动自己前行的东西,反而勒紧了脖子。
“好呀,那就赢给我看吧~”
帕拉多微微眯起了双眼。
怎么可能赢,不可能的。
一个人的用语,在这种情形之下说出来的话,可是骗不了人的。
一开始说着要“决生死”和“救下所有人”,到了半途却变成了“没可能输”。
而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在害怕着。
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避开了“救下所有人”这种最为直接的表达方式,而换成了“还能赢”,“可以赢”,“不会输”这样的词。
所以说,我才会在一开始就建议你,别抱有太大的责任心,不要那么正义——就像那些身居高位,在中央作威作福的家伙们一样。
不过嘛,正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才会想要和你玩这场游戏呀!
“最后再奉劝你一次,就赌一发子弹吧。”
在丰富的内心独白之后,帕拉多给出了她最后的,“好心”的建议。
然而安德森现在正处于亢奋的状态下,现在的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
赢!
“我才不需要你这家伙假惺惺的建议,你是怕输给我蒙羞,怕一会自己的好运先一步散尽,怕自己的脑袋开花吧!”
面对安德森的挑衅,帕拉多只是面不改色地歪了歪脑袋。
“没道理的哦?”
安德森和米拉同时一愣。
“为什么我输给安德森你会蒙羞?就算我是个强者,那也只是相对的强者,是不能够百战百胜的。”
“即使放眼中央,那些主教们也是如此,权倾朝野的红衣主教斯凯普,在治安管理方面,能让一个教区的犯罪率全面清零吗?”
“显然不现实,但是在你的流放者教区,犯罪率却几乎为零,单独把你们拿出来,放在一起对比,无疑是你赢。”
“不过把区区一次失败就当作是耻辱,未免也太心胸狭隘,是个坏习惯。”
帕拉多越说越起劲,脸上的笑意也愈甚。
“这种东西,算什么耻辱呀~”
到最后,帕拉多忍俊不禁地咯咯笑了起来。
这条巧舌如簧的老狐狸!
安德森在心里暗骂道。
“好了好了,题外话也该就此打住了,毕竟话无论说得多么好听,你不开枪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着,帕拉多主动把枪,连同两发子弹一起塞进了安德森的手里。
……
第六轮。
的确,多说无益。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安德森在装弹时感觉时间变得无比缓慢,明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子弹塞入弹膛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就像是要拒绝上膛这个动作一样。
难道真的如帕拉多说的那样,自己的好运已经到极限了?
不可能!
我现在理应在强运的风口浪尖上,就算势头已尽,后劲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消散。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身上,仍然留有强运的残片!
自己不能输,也不会输!
跨过这道坎,剩下的四轮就可谓是畅通无阻了!
那就跨过去,赢下这一局吧!
安德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强行集中所有的精神到面前的左轮上。
装弹,旋转。
关闭,瞄准。
安德森大人……加油啊!
看着将枪口对准太阳穴的安德森,米拉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着。
要赢,一定要赢啊!
我不求平运,唯求强运,无论如何,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头,哪怕赌上之后的运气,也请让我赢,一定要空枪啊!
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安德森意识到了。
自己的祈祷,是多么无力,多么无效——这不过是自我安慰,肤浅的迷信,用来赋予自己扣动扳机的勇气的行为罢了。
真正的好运,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一旦去依赖祈祷,也就走到头了。
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本能的愤怒,本能的自信,甚至是本能的血液倒流,自己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从第一轮开始,自己努力压抑着的,沉睡在心里的,名为“落败”的恐惧,填满了自己的身躯,彻底占据了大脑。
安德森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大门,马上就要打开了。
人出生时起,就在心中养着一个魔鬼,平常将它关在心灵最深处的房间里,锁上门,试图忘记它。
然而,无论是锁还是门,自始至终都是无力的。
轻松撬开枷锁现身的怪物,名为“死亡”的魔鬼,马上就会袭向自己。
梦想也好,希望也罢,目标、计划、好意、温柔、甚至是怒火,憎恶,在它的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支配着万物以及一切的,名为“死亡”的恐怖,冷酷地压倒着这一切。
而这本不属于安德森的恐怖,借由他的正义,顺着他的责任心,以这场生死游戏作为桥梁,终于抵达他的内心深处。
他想阻止自己扣动扳机——但自己的思想跟不上行动。
太迟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了。
砰。
听到异样的声音,感受到太阳穴被轻微敲了一记,安德森愣了一下,随后瞳孔骤然收缩。
输了?
输了!
输了。
名为死亡的恐怖顿时冲破枷锁,猛然爆发,然后在全身蔓延。
看着帕拉多的狞笑,安德森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心中的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