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秘殿的圣堂内。身着一袭尊贵黑色袖袍的乃是刺客们的领袖——最高祭司,黑袍之下纯银的面具遮蔽了他的真容,在他的手中燃烧着一簇金色火焰,那是人体被抽取的本源——真命。随着火焰的熄灭,最高祭司转身身看向下方。
在最高祭司的下方有着七名刺客大师。
『空无边界,虚无界天,还有奈非天们。这漫长的一千多年里,我们已经完成了名为“刺客”的使命,当历史的轨迹出现偏差,出现某位暴君的独裁,又或是不公正的阶级对立时,存乎于黑暗的我们都将为世间带去自由与正义。
但如今——
奈非天他们已经拥有了圣殿骑士,有了属于自己的秩序与信仰,不再需要刺客的教义....本就是刽子手的我们已无法在躲避在阴影中』
『祭司大人....!』
『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祭司大人......』
有三人渴求得到祭司大人的指引。余下之人皆是不语,静静等待着最高祭司的话语。
『不——!吾等的抗争并非是指向圣殿骑士,我们的敌人太过遥远与强大,因此才有奈非天一族的苟存,我们生活在这方世界,并非是我等乃天命之人,仅仅只是作为留存的星火待到有朝一日能够奋起反抗』
说罢,最高祭司眼神扫过那三人。
『你们所渴求的,是打败圣殿骑士后的胜利,亦或是为了人类大业所献身的荣耀?』
一人踏步出列,倾身向前鞠躬。
『祭司大人!现在刺客组织与我们在场之人,已然是生死攸关之际,您还依然为着那“人类大业”操劳,敢问究竟是何等大业能让大人您如此优哉游哉?我们都相信您的指引,能否为我等解惑?』
最高祭司扫了他一眼。
『舒长适,我能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手足袍泽接二连三的倒在圣殿骑士手中,但也正因如此让你无法看清事物本质,你们都还记得我等先祖逃离常世时说过的戒训吗?』
『天道济光明,影流护光阴,天道亘长存,我心亦长存;这不光是先祖的戒律,也是我们刺客的教义,我不敢也不能忘!』
『不错,我们一直以天道的执行者作为根念,在常世是如此,在虚无界天也是如此。可是如果我们所守护的天道并不存在,我们的信念也非真正的信念,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此言一出,舒长适大惊。
『祭司大人——!纵然您是最高祭司,也不能诬蔑先祖的遗训,我现在是询问你的大业是所为何事,而不是在这里听你滔滔大论,诬蔑先祖遗训,纵然您是最高祭司,也不行!』
曾经的信念隐隐出现了一丝裂口,只想要立刻去弥合它。
『天道亘长存,此身不长存,纵心已长存,红尘泪断痕。我们刺客所修乃为苦境,与圣殿骑士的灵基不同,以透支生命潜能为代价开辟身体各处秘境,三六周天消其神,十八无间锻其身,八境辟开真我恒。进而获得力量与速度,同时还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极意。
和圣殿骑士借来的“极意”不同,我们的极意乃是自我意志与心灵肉体的统合,诸位皆是刺客大师,能够感知到随着自身极意的增长,这方世界也越发对我们格格不入,我们不光无法掌握独属于圣殿骑士的那部分天道真铭,甚至反而连曾经掌握的天道真铭也开始无法呼唤。
是这方世界就在排斥我们!』
『.....的确!祭司大人所言极是,我曾经一度以为是我修法错误,后来我查阅了古籍,其实刺客前辈们早就知晓刺客的法在这方世界受到排斥』
舒长适身后之人开道。
『但是我与舒长适的困惑一样,还请祭司大人告知。为何明知在有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依然派遣宁远流大师去骑士的总部刺杀天帝,即便真的要执行斩首行动,为何仅仅只是让宁远流孤身一人毫无后援的情况下?
能够调动刺客大师的除了图腾外便是祭司大人您?若非您草率的下达了这道命令让宁远流大师白白牺牲,还激怒了天帝,导致我等袍泽血流成河』
虽然他话中带有敬语,脸上也并无明显表情波动,但语气中丝毫不掩其怒意。
『我确实让远流执行了机密任务,但绝非刺杀天帝,如果我真有心如此,必然会周密计划而非如此草率, 古然,你能舍弃自己的帝族身份加入刺客,说明你是深谙均衡之理的智者,就像你说的,能够调动你们的并不止我一个 』
『这...不可能!图腾绝不会背叛刺客...』
舒长适大惊,众人皆面面相觑。
祭祀面具下的眼眸打量着众人的神情,五指缠动。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转变下态度,不再墨守成规了!纳兰古然,我可以相信你吗?』
众人皆看向纳兰古然……
………
自艾首罗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清自在的府邸内。
一名少女身着白色便服,目光冷淡,毫无表情地坐在石墩上。清自在就在前方的练武场内舞刀弄枪,挥洒汗水。
清自在上身赤膊,精炼的肌肉肋部是触目惊心的伤疤。手持着一柄战戟施展“天一·皆尽战式”,这是他从无双那月那里唯一继承而来的绝技,也是清自在能技惊四座的根本。随着时间推移,清自在越发觉得“天一”的浩瀚,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恐也只是随着对“天一”参悟的高低。
少女名为——宁觉,是刺客大师宁远流唯一遗孤。至今萦绕在宁觉耳边的声音依旧是“我叫清自在,是你的杀父仇人”。这个名为清自在的男人每日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甚至于知晓他是一名圣殿骑士。
清自在似是陷入瓶颈停下,转头看向一旁宁觉。一个月的时间原本仅到耳垂的乌发已然及肩,假小子的模样在一番梳妆后已然是翘首美人。
『饿了么?走,吃饭去吧!』
清自在很自然的走近。轻轻抱起宁觉,将其挪移到一旁的轮椅上。
『今晚有临行庙会,是已经一千四百多年的五帝节,我带你去看看,省得你家里边待发霉了』
『........』
『都一个月了,我也找医生给你检查了,没病就说句话行不?我知道你是刺客的后裔,不过虚祖神庭对于非刺客是一视同仁的,身份信息那边我都给你报备了。再过两天我要把你移交给愿意收养你的家庭了...』
清自在只觉右手一凉,一只小手已经抓住了自己。
『觉儿…不想跟你分开…』
少女涣散的目光里隐隐闪烁一丝光亮。清自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知道啦~今晚我带你去逛庙会吧』
『嗯嗯!』
少女流露出开心的神情。
………
是夜,临行庙会-五帝节。
顾名思义,乃三皇之后的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自尧帝中期,人类首度发现空无边界,还从中发现了高明于炼气士的天道真铭。尧帝之期,洪水初倪,民不聊生,尧帝便命部分先民前去避难,开筑家园;数十年而过,人们渐渐了解了空无边界这方世界,舜帝即位,洪水早已肆虐成灾,人哭鬼怨,舜即命加快进程,起天空之城——虚无界天。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洪水在整个世界都掀起浩劫,一支方舟也从世界的另一头进入这方净土;怎因治水有功而受禅让的大禹狼子野心,企图让公天下以成家天下。两方子民在空无边界相遇,战争持续数年,几度波及人界。
禹帝为固千秋大业,自外封闭了空无边界,从此与世隔绝。后世人误入其中,又再度而出,呓语其名“桃花源”。
凤求凰区大街小巷,早已张灯结彩。
清自亲自推着轮椅,带着宁觉漫步在过道之上。
“卖烤串勒~喷香劲脆的面筋便宜咯!”
“来套环啊!十元五环,吉游乐大套装都有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新工艺面料,丝绸缪缎,前段时间刚从星之海出产的,商家直销啊~~”
『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我可以给你买』
『…有,那个』
少女指向不远处的商铺,那里挂满了各式香袋。
清自在推着宁觉走去。
『老板…娘,请问这些都怎么卖?』
清自在不禁一尬。分明远处看背影是个男性,转身竟是一朵臃肿奇葩。
『喲~好俊的小哥~这是…』
老板娘看了一眼轮椅上削瘦的少女。
『哎呀!多么我见犹怜的人儿啊~公子真是一片痴情!』
只见她用手帕擦拭眼角泪光,兰花指极其刺眼。
清自在额头拉满黑线。
『你喜欢哪个?咱们买了赶紧走!』
『我想要…』
宁绝刚一开口,老板娘一口将其打断。
『公子我帮您挑好了!您看这只青山黛的怎么样?里面是薰衣草和西浓度油制成的,不光能提神醒脑,还能滋润气血。您的小情人儿带着个半月,虽然不能让她站起来,但是肯定能够容光焕发的』
老板娘掐媚地晃动着着手中米白色的香袋,袋颈的藏青流苏来回摆动。宁觉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老板娘立马收回,白皙的小手停罢在半空。
清自在感受到老板娘狡黠的目光,自己仿佛就像只待宰的鲶鱼,只得乖乖地躺在案板上。
……
『大小姐,大小姐,你快过来看看这个,这个好像很好吃哟~』
『玲儿,你别跑这么快啦~』
南柯朔月轻提裙角,脚下的木屐伴随加快的小碎步发出脆响。名为玲儿的少女也与南柯朔月一样身着一身霓裳,二人主仆一前一后追闹在庙会街道间。从外貌来看,二者都是待放的花蕾,但玲儿似要更显青涩一点。
玲儿在一名冰糖葫芦小贩前停下脚步,转过身呼喊道。
『大小姐,你怎么都没以前跑得快了呀?以前每次都是玲儿追着你的呢~』
『死丫头,敢把主子丢在后面自己瞎逛,活腻了你!』
尽管南柯朔月极力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淑女,但脸上的横劲还是能让人看出平时的张扬跋扈!或许是实在无法适应身上的着装,朔月还是放弃追逐,驻足原地拍胸喘气…
『大小姐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咯~玲儿终于可以不用再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跪在蒲团上,求着女娲娘娘保佑大小姐别再闯祸啦~』
『玲儿…你…』
朔月只觉眼角湿润,刚要感动时差点被气得吐血。
『南柯家的女魔头终于要出嫁啦,南柯家的女魔头终于要出嫁啦,南柯家的女魔头终于碰到她命中注定的克星啦~~~』
说罢,玲儿还不禁手舞足蹈起来,或许是往前几年的今天,部分人早已饱受摧残,周围商铺的老板听到后,一致拍手称赞。
尽管朔月一改往日的假小子装扮,但反而让人感受到了她那惊艳绝伦的相貌,瞬间成为了街道的焦点。
人群总是爱凑热闹的,很快就将朔月围成一个圈,部分知情的人庆喜这纵横十多年的魔头终于出嫁,大部分人还是因为赞赏朔月清新脱俗的相貌。朔月透过人群看到,那个冰糖葫芦小贩牵着玲儿的小手,在拥挤的人流中并肩离去....
朔月看到他们二人的背影,或许自己也是经历其中,反倒释然了。
......
清自在看到远处的人群拥挤在一块儿,天性就不爱凑热闹的他自是带着宁觉远去。回想起这三年,清自在只觉感慨万千,但是每每想到艾守罗的那几句话,心底还是有些担忧,那个曾经教导自己的女人,现在究竟如何了呢?
『唉...烟花...!』
宁觉小手抬起指向河边,那里正升起道道绚丽烟花...
街道上的客流变得愈发热闹,只因盛会的关键人物已经出场。天帝陛下的游行仪仗队前进之路,路人皆是自觉退让,然后发自心底的右手护心躬身敬慕。
清自在看到了仪仗队和众星拱月的天帝陛下,前进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清自在只是微微一摇头,转身推着宁觉顺着仪仗队相反的方向离去。
.......
『就是现在,动手!』
随着人群之中传来一声低喝,藏匿于仪仗队两侧的刺客立即投掷出暗器,目的正是此行的天帝。
仪仗队的礼兵还未反应过来便纷纷倒地,纳兰越还未反应过来这突然的敌袭,随行的十世环印王爵便立刻跃上马车,运用气在纳兰越身边形成一道屏障,将飞刀匕首一一阻挡;另一位随行的七世环印王爵之身正立在马车前,护卫着身后二人。
『陛下,稍安勿躁』
车迟流冷淡地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作为十世环印王爵的他可以说是目前历任王爵里年龄最小者,仅十七岁就得到如此地位,不光是拥有无匹的力量还有冠绝的胆谋。
『...是刺客吗?看来围剿刺客的计划并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还让他们潜入到这里,大意了』
『不!陛下,这说明猎杀刺客非常有成效,他们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得已狗急跳墙了,他们预料到国爵大人今晚不会在您身边,所以大摇大摆地在这里暗杀,不过他们也够蠢的』
『当群星的光芒黯淡,混沌终将再次就降临,这便是我等的宿命.....』
车迟流看到满头低语的天帝,并未深究话语的含义。
『究竟是从何时起,天人已经堕落到忘却了自己的使命,来自天外的敌人依旧盘踞在天渊的彼岸,我等却已经安于生活的安逸,光之意志的神圣已经被凡人,天人遮蔽,长达千年的分离是时候回归了,哪怕是让天一的传承于此终结,我也在所不惜!』
远处,刺客主教隐匿在骚乱的人流里窥视着这个世界的皇帝,深红的眸光中划过一曲流星。
几乎是在瞬间,清自在转身看向震惊又畏惧的气息....
凌驾于“黄昏悲叹”之上的领域将周围空间的所有人驱散,清自在看到人流一个又一个地从身边消失,黑袍之影向轮椅上的宁觉与清自在走来。
『长久别临之后终于再次相见,我的爱徒,清儿』
『你...!』
这个声音正是自己那一直活在自己噩梦之中的身影正主——无双 那月!
自己那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皆是因此人的“一丝善举”,若是当初自己死于那批狼群,就不会度日如年地行走在地狱里....
黑影摘下头帽,那刻印有鬼魅修罗的面具遮挡住她的面庞,如瀑布般的秀丽长发披洒及腰,刺客主教竟是一位惊才艳绝的女子!
『师...师父...不…!无双那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色光影具现,天龙戟出现在清自在手中。
“我问你,你是否梦到了天一无尽?”
“那是什么”
“…世宇正尊呢?有梦到过一个金色巨人吗?”
这是问天羽告知无双那月的梦境,也是只属于“天一”的传承。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看来你还没到觉醒的那一步,有必要再特训你一段时间”
无双那月低声语,丝毫不顾忌清自在的意愿。
“还以为我会听你的命令么?从我逃走那一刻,我就决定再不会遵从你!”
戟尖指向无双那月,包围着的刺客们感受到清自在身上冷厉的杀意。
“我可没说这是命令~只不过是本尊的临时兴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