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娜！”
这次，洛芙娜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些都是夏尔老师花了无数心血，为我们制作的绘本！你怎么就自作主张拿出来卖了！”
“不是我，是夏尔老师要卖的。”希尔娜脸色也有些落寞：“我也想留着，但这些立体书都做出来好些年了，有些纸张已经泛黄开裂，还有些都已经快散架了。放在老师的住处也占地方。”
“那也不该卖啊……”
洛芙娜有些心疼地拿起几本自己最喜欢的童话书：“我真的好喜欢这些故事，怎么看都不会厌倦的，就这么卖了……”
“其实，也不是卖，而是交易。”希尔娜纠正了洛芙娜的说辞：“老师之前其实就受到委托，给一个喜欢收集藏书的贵族画了些绘本。那个贵族很喜欢老师的作品，说这些都是艺术品。
“那贵族得知老师制作了数百本这样的童话书，就非常高兴，想要和夏尔老师买。夏尔老师本来不想卖的，但是，那个贵族保证会拿老师需要的东西来换，所以，夏尔老师就答应了。
“那个贵族说了，会在冬至日左右过来取货，和夏尔老师约定的地点，就是城外集市。夏尔老师年前比较忙，没空天天来这儿等他，就让我代替他来等人了。”
听完希尔娜的解释，洛芙娜有些怅然若失：“夏尔老师至少也该和我说一声嘛……至少在卖掉这些书之前，让我再看一遍，把所有故事都记住。”
“洛芙娜，这里的每本书你都翻了好多遍了，每次夏尔老师做出一本童话书，你都是第一个看的。每次到夏尔老师家里玩，你也是看了又看。所有故事你都记得，没必要这么难过。”
希尔娜安慰道：“老师以后还会给我们编更多故事的，你知道的，老师他脑子里的故事多得说不完。”
可洛芙娜还是不甘心。
她翻开了箱子，挨个拿起那些老旧的童话绘本，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要趁着这些书出手之前，做最后的复习。
可惜，她的时间不够了。
一位带着古怪尖头帽子、穿着星星花纹大袍的白胡子老人出现在了集市边。
他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举起一枚水晶球摇晃不停，像是在摆弄导航设备的现代人。
这位老头显然不怎么认路，在集市上稀里糊涂绕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他看到了集市边的小摊，看到了摊铺上正在专心阅读童话绘本的洛芙娜，和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希尔娜。
“哦！原来在这里！”
他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走了上来，将洛芙娜手中的童话绘本拿了过去，像是捧起圣物一样，仔细端详起来：
“夏尔先生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做了上百本立体书！哇，真是精美的艺术品……他的双手灵巧得如同用造物主的天使……真的太棒了！”
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像是捡到了一颗漂亮石头的孩童。
“喂，你拿我的书做什……”
洛芙娜刚要斥责对方，但希尔娜赶紧制止了她，附在她耳旁悄悄说道：“夏尔老师说了，那个贵族是个带着尖顶礼帽，喜欢穿着奇怪袍子的老大爷，性格有些古怪……所以，别乱说话，他就是来交易的人！”
这个老头拿着绘本，高兴了好一阵，这才注意到身旁的两个少女。
“哦，你们就是夏尔先生的学生对吧？”
这个老头举起帽子，鞠了个有些滑稽的躬：“你们的老师，夏尔先生，真是个巧手的天才，能看着这些精美的绘本长大，你们真是最幸福的学生！”
这话说完，洛芙娜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但是她依然不太高兴。
毕竟眼前这人，是来拿走她视若珍宝的绘本的。
这个老人确认了一遍箱子里摆着的绘本，每翻开一本，他都啧啧赞叹，感慨夏尔的故事构思、绘图作画和立体绘本的机关是多么完美。
确认了绘本数量过百后，他点了点头，从宽松的大袍子下，拿出了一个大铁盒。
铁盒看上去很是简陋，但奇怪的是，这个盒子是全密封的，没有任何缝隙。
摇晃铁盒，再听里面的响动，感觉里面好像装着一本书。
“给，这是我答应夏尔先生的。这个东西给他，他的这些绘本给我，很公平的交易——再见，两位女士，祝你们冬日庆典愉快！”
说完，这老头急不可耐地合上装满童话绘本的箱子，打了个呼哨，居然奇迹般地连人带箱腾空飞起，然后晃悠着飞向了远方。
而周围路过的市民，却没有一点惊慌，仿佛根本没看到他。
“夏尔老师说过，来做交易的这位贵族是个老魔法师。”希尔娜耸了耸肩：“浮空术加上隐匿术，没那么玄乎。”
“哦……”不懂魔法的洛芙娜只能这么说。
“好啦，姐姐，你也别这么伤心嘛。”希尔娜露出鼓励的微笑：“老师说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怀念和珍惜无需寄托在没有生命的物品上。只要我们记得那些故事里的道理，记得那些主人公的冒险，那这一切才是有意义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些难过……”
“没事，我们去给夏尔老师挑一份礼物吧！”希尔娜一手拉起姐姐的手，另一只手拿起老者给予的铁盒，离开了摊位：“趁着正午最热闹的时候，我们赶紧选好，下午去见老师”
“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女孩结伴在集市里寻觅起来，她们挑拣了一阵，最终，希尔娜选中了个老猎人捕获的几张油亮的水獭皮。
“这水獭皮真不错，我们可以买来，给夏尔老师做件结实的大衣。”
老猎人报了个洛芙娜接受不了的价格，但希尔娜很爽快地拿出了金币，甚至懒得讨价还价。
“不用姐姐你掏钱的，我这些天帮人画画挣的钱够用了。”她是这么说的。
洛芙娜也知道，自己手里的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只能无言地点头。
抱着这张水獭皮，心满意足的希尔娜便和姐姐一起踏上了去往夏尔住所的道路。
希尔娜最近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哼歌，但洛芙娜还是心神不宁的——她想起被那个老头带走的上百本童话绘本，就觉得可惜。
“夏尔老师到底拿那些绘本换了什么东西？值得吗？”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一座烟囱里冒着烟气的红砖小屋出现在视野中，明亮的配色在覆盖着白雪的地面上非常显眼，屋外支起的木架上，悬挂着一堆香肠和干肉，还晾晒着几件衣服。
小屋的房门也随意地敞开着，似乎不怕任何小偷或者强盗。
事实上也确实不用担心，因为在伊波利，没人会来夏尔老师家里盗窃抢劫。
屋内似乎有其他客人，洛芙娜和希尔娜进屋前停在了门口，往里张望了一阵，发现是伊波利教会的神父。
他正在和夏尔老师聊教堂翻新的事，是来拜托夏尔去修复教堂挂画的。
“这事包在我身上，这两天有空我就去教堂。”夏尔直接答应了。
神父非常感激，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起身离去了。
出门送走客人，夏尔也看到了门边站着的两个女孩：“希尔娜，洛芙娜，久等了吧？进屋吧。”
数年过去，他依然是一副少年模样。
就和洛芙娜初见时一模一样。
有时候，看着夏尔老师认真忙碌时的侧颜，洛芙娜甚至恍惚中感觉他是自己的同龄人。
甚至……注视着夏尔老师的目光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仰慕，而是平视的爱慕。
屋内的炉火上煮着加了焦糖的热奶，火炉旁有切好的香肠、肉干和一些刚烘烤过的白面包，当然还有洛芙娜母亲前些天送来的奶酪。
都是洛芙娜喜欢的食物。
夏尔带着两个女孩来到火炉边，拿出他自己做的折叠凳，指了指正在冒着热气的食物：“饿了吧？食物刚热好，可以直接拿来吃了。”
因为夏尔老师随时可以召唤出火焰，因此在他家中永远都有热烘烘的食物，不用像多数要顾虑柴火消耗的人家一样。
尤其是在冬日时，这座小屋里的生活总是更加休闲惬意。
洛芙娜刚要开口，但希尔娜已经抢先一步：“夏尔老师，我和洛芙娜姐姐为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夏尔注意到了女孩背上裹着的水獭皮：“是这些皮草吗？”
“猜对了……一半。”希尔娜笑着举起这些水獭皮，深呼吸，随后吟诵了一段咒语。
温暖的小屋内，扩散开如水纹般的波动，无形的魔力迅速将这几件水獭皮卷在半空，在空中鞣制理顺。
接着，金色的细线像是灵动的长蛇，从希尔娜手中出现，围绕着这些鞣制后的皮草游动。
它们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细针牵引着，在皮草间上上下分飞……一阵眼花缭乱的缝制过程结束后，一件油光发亮的漆黑皮衣出现了。
多余的边角料也没有浪费，直接被缝合成了一顶小帽。
“老师，冬日庆典快乐！”将这皮草托在手中，希尔娜走上前，将大衣披在了老师身上，给老师戴上皮帽：“我和洛芙娜姐姐特地选的，果然穿在老师身上很适合呢。”
这身皮草做得非常合身，甚至内衬的口袋上，还标着“给希尔娜和洛芙娜最好的老师，夏尔”这句祝词。
“哦，谢谢……”夏尔老师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让你们破费了。希尔娜，你的魔法天赋也越来越强了。”
“没事，只要老师高兴就好。”希尔娜立即答道。
“啊……嗯，只要老师高兴就好……”洛芙娜呆呆地看完妹妹整出的花活，这时才反应过来，只能附和道。
这份礼物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水獭皮是希尔娜选的，钱是希尔娜出的，施展魔法量体裁衣也是希尔娜做的。
洛芙娜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她什么忙也没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