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其实也听闻过这位门罗大人的威名。
事实上,整个西大陆,任何三岁以上的孩子,应该都知道这位教廷的剑圣。
这位门罗大人获封剑圣尊号的时候,希尔娜的爷爷甚至都还没出生。
他的明面职位,只是个等同一般主教的荣光城防务长,负责调配城里的教皇亲卫和圣骑士。
但其实,他是一个活了三百多岁,参与过教廷组织的两次东征,十三次王位继承战争、二十八次异端讨伐战,砍死成百上千恶魔的超级老怪物——哦,他在东征期间,还单枪匹马砍死了两头成年的巨龙。
可以说,这种近乎神话的战绩,使得他就是教廷绝对的武力支柱,毋庸置疑的大陆单体战斗力天花板。
就连夏尔编篡的很多童话绘本故事,也参考了眼前这位的事迹。
根据常理,这位已经可以算作是传说的老先生,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很少管事了。
他连职务都是挂名的,只有每年一两个月才会出来训练一下新入伍的骑士和亲卫,给那些新人一点小小的剑圣震撼。
但他的资历和寿命毕竟摆在这儿。
自天使们不再降临人间,永恒教会的圣职者再也不能拥有超过两百岁的寿命后,所有教会内的神职人员,不论是大主教、枢机主教,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不敢和这位至今还活蹦乱跳的传奇顶撞。
他这次出来管事,还点名要做希尔娜和夏尔的导师,确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人预想到这位大佬也会出来争权夺利。
可又没办法,心怀不满的其他主教们,只能做出假模假样的笑颜,恭贺这位门罗大人收获一位天才徒弟,也恭喜希尔娜能得到这位大人物的赏识。
从这天开始,希尔娜便成为了这位门罗负责的学生。
顺带着,夏尔也成了门罗的挂名徒弟。
“哇!夏尔老师,以后我们都是门罗先生的弟子了,他是那位真正的剑圣大人!那我们是不是就算是同门的学生了?”
夏尔倒是不怎么在意辈分问题:“应该算吧。你如果乐意以后可以喊我名字,反正我现在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太好了!”希尔娜开心地笑道,但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夏尔老师,以后您还会是我的老师的。”
两人也在这座光辉荣耀的地上神都住了下来。
荣光城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就是辉光教堂以及教堂前的布道广场,非常小。而外城,除了一大堆圣人雕塑、古老神殿、神学院、大博物馆这些历史悠久的神圣古迹之外,则是神职人员和贵族们的住所。
作为大陆宗教中心的荣光城寸土寸金,说这里的每一处宅邸都价值连城,也毫不为过。这里的布置自从千年前,就没有过任何变化。随意挪动几块砖石,都可以算作是对神迹的亵渎。
毕竟,这里是传说中【永恒天父】化作人形,带领天使们降临人间后,踏足的第一片土地。也是传说中,第一位圣人在天使点化下飞升神国的场所。
可那位门罗大人身份地位极高,在外城有好几处僻静宽敞的居所。
他甚至直接分出了一座供给夏尔和希尔娜居住。
这房子,据说还是某任教皇在神学院修行期间居住过的,后来因为门罗的某次战功,就赏给了他。
此时此刻,这栋能算作是历史文物的宅邸,已经连房屋铭牌都改成了“夏尔”,以便让两人能再次暂住,躲避开其他实权人物无止境的骚扰。
“你们就先住下,先等一个月。神学院正式开学后,希尔娜就能入学正式开始学习了。那时候我会来找你们,不要急。这里什么都有,我已经把户主的名字改成你了,你就是这栋宅邸的户主,有需要就和你们宅邸里的仆人说。”
吩咐完,他便离去了。
就这样,懵逼之中的夏尔和希尔娜,就获赠了一套能算作历史古迹的屋舍。
这座宅邸虽然不大,但布置装潢颇为讲究,每间房里都摆设着各种刀剑盾牌之类的武器,作为装饰。
所有房间的墙壁、天花板上,都绘制了密集的魔法符文。
卧室床头、正厅门口、厨房窗台乃至盥洗室洗手台上,还都摆设着永恒教会的圣徽。
宅邸里的女仆,也没有伊波利农妇那种五大三粗的凶悍模样,都是从小接受仪态训练、面容端庄、举止优雅的专业仆役。
衣柜里已经放着各种适合少女穿着的衣服了:那些精美的绸缎服装让希尔娜大开眼界,即使身为颇受宠爱的公主,她也没拥有过这么多华丽而奢侈的衣服。毕竟,伊波利那种穷乡僻壤,怎么可能和累积了巨量财富的荣光城相比。
但夏尔在抚摸这些锦缎时,能感觉得到,这些不是新衣,而是购置许久后一直没人穿戴的旧衣,而且都是依照某人的身材量体裁剪出的。
这些衣服的原主应该要更瘦弱一些,对希尔娜而言,并是不特别贴身。
但不管怎样,他们住下了,就像是被安置在动物园的珍惜动物一样。
此后的一段时间,夏尔和希尔娜都吃喝不愁,每当正点,就能得到女仆们精心准备的饭食。需要什么,打一声招呼,就能有人送到。出行也很方便,每天他们都能在这座古典神圣的城市里漫游闲逛。
但也没再见过那位门罗大人。
所以,夏尔不能理解这一切的缘由。
这位剑圣,和其他主教都不一样。
那天,在那座布道庭内,所有人都围绕着希尔娜争辩不休,自认为自己才是最有资格担任她导师的人。
可,只有这位门罗,只有他,自始至终都没怎么看希尔娜,而是一直盯着夏尔。
只盯着夏尔。
这件事让他非常疑惑。
入住府邸后,虽然他也曾出门,尝试着去找寻那位门罗阁下询问情况,但没人知道剑圣大人到底在哪儿。
反正,他的资历和人望都已经高到了极点,即便是不在岗位上,也没人敢对他说三道四。
只有在每周教皇主持的大礼拜和弥撒上,他才会露面,作为随行的侍卫,举着沉重的宝剑位列祭坛旁边,沉默而庄严地护卫着天父的代言者。
而当弥撒结束,他又会匆匆离去。
因此,夏尔找不到任何机会去和他当面详谈。
“老师,别那么焦虑了,那位门罗大人想必是有他的秘密任务,一时间没空来管我们。”希尔娜则感觉无所谓:“我们先享受生活就好。”
她无缝融入了这里的悠闲生活,在广场上投喂白鸽,品尝荣光城才能凑齐原料烹调的佳肴,阅读宅邸内库藏的各种书籍,更换着衣柜中各式各样的华丽服装……似乎自己是来荣光城度假的。
但夏尔并没有感到悠闲。
在伊波利,他能够放松警惕,悠闲享受人生,是因为那里真的没有能威胁到他的存在,而且所有人都很单纯且待他极为友善。
可这里不一样。
一个表面光鲜亮丽至极,且汇聚着全大陆最高权威的神职者的地方,这种地方会激发他本能中的警惕——更别提那位态度莫名其妙的剑圣了。
他到底是看中了希尔娜的天赋,决定提携这个女孩为己所用,还是单纯出于爱才,才会担任这个女孩的导师?
他对夏尔的怪异态度,又是出于什么缘由?
他外表的善意,是否出于更大的图谋?
无论怎么想,自己和这位位列大陆顶端的剑圣大人,都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自己揍过了个圣骑士佩里——这位老哥声称自己刚加入圣骑士卫队时,曾经在门罗大人手下干过几个月的差。仅此而已。
但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忧虑分享给希尔娜和洛芙娜。
所以,当面对在庭院中开心地绘画写生、和两位女仆讨论服装、艺术、历史和爱情的少女希尔娜时,他会努力做出轻松的笑容,假装自己也很享受现在的一切。
当写信描述自己的现状,要传递消息给远在伊波利的洛芙娜时,他也只会在信中用卡通素描和轻松的语调,描述着自己在荣光城中所见的景象,而不提及自己的困惑和担忧。
在焦躁不安中,他们迎来了神学院正式开学招生的日子。
门罗大人终于再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