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教皇冕下的委托

作者:wwwhyhy 更新时间:2023/8/20 20:19:23 字数:3149

那年冬日,荣光城以及其周边地区,迎来了新年的庆典。

这里的新年庆典,按照历法,设定在寒气退去的初春时节。

地处南部沿海的荣光城,不会有大黑森德地区那种能将整个大地覆盖的厚实积雪。历史上最冷的时候,也顶多飘下几片雪花。

那些细小的雪片尚未降落,便会被城中的热气融成水滴。

只要多裹几件皮裘毛衣,在火炉旁悠闲地点起柴火,喝几杯热茶,那么便能够惬意享受这里的冬日。

不过最近教廷近年出了些禁令,限制了周边进口来自柏兹坦等国的皮草,也隔绝了很多行商,这点倒是挺烦人。

新年前夕,城外的平原上还是很湿冷的。

但很多虔诚的信徒,已经聚集在了荣光城外的空地上。

他们在圣骑士的指引下,在规定区域里安插帐篷,接受施舍的食物和净水,在规定地点如厕,对着布道宣讲的教士们欢呼、哭泣。

每日早起晚歇,都要对着圣城大门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圣人浮雕叩拜祈祷。

如果从上俯瞰,只会觉得城外那些颜色各异的帐篷,如同冬日盛开的花海,而这些信徒就是在花丛中游走的蜂群。

他们勤勤恳恳攒下的积蓄,也会在这趟朝圣之旅中消耗殆尽,也像蜜蜂们辛苦劳作积攒的蜂蜜一样,最终被养蜂人一把收走。

每天获准进入城内的幸运儿很少。城外这乌泱泱十几万人,恐怕也只有几千人,能够在新年时,获准抵达辉光大教堂前的布道广场,观看教皇冕下的布道仪式,聆听教堂顶端传来的钟声。

其他人,只能在城外对着圣城的光辉叩头祈告。

甚至更多的信徒,一辈子也没法看到这座伟大的城市。

而新年当天,代表着神学院的学生们,当着那上千位虔诚信徒的面,在布道仪式上向教皇冕下敬献礼物的学生,就是希尔娜。

在数百个孩童空灵的圣歌声中,穿着修士袍的希尔娜,就会将神学院学生们亲手抄录并装帧的圣教典籍,献给圣安四世,当着数千名欢呼的信徒们,接受教皇冕下的赐福和感谢。

这确实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

当然,作为神学生代表,希尔娜只要完成献礼的环节,就能进入大教堂内的休息室享用茶点,坐在软榻上歇息。

可夏尔还得忙活。

因为,现在的他在门罗手下挂了个随侍的职务。这职务平日没什么事,就是重大节日和仪典上得穿戴整齐,负责站岗烘托气氛。

穿上圣骑士的仪式用甲后,他得在整个新年庆典上,从早站到晚。

那些盔甲基本脱离实战用途,表面上有各种细节惊人的浮雕、华丽炫目的纹理、镶金带银的缀饰,还要带上厚重的红色披风,因此穿戴非常麻烦,分量也相当惊人。

希尔娜倒是觉得夏尔穿着这副甲胄很有气势,她还兴高采烈地围着着甲后的夏尔转了半天,想要记住他的每一个细节。

凌晨起床后,他就站在了辉光教堂的大广场上,听着各地信徒对着自己祈福颂经声。

随后,那繁琐冗长的弥撒流程简直能把人逼疯。

直到傍晚,仪式结束,教皇冕下露面接见信徒之后,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新年的布道仪式总算结束。

已经站麻了的夏尔总算能赶往圣骑士的值班房,脱下这套甲胄,准备回到住处。

但脱下甲胄,离开教堂的路上,他刚将手揣进兜里,就摸到了一张门罗写给他的留言纸片:“老地方,麻烦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前往了大教堂广场对面的住宅区。

在那栋隐蔽的小楼里,同样因为新年庆典忙碌了一天的教皇冕下,以及门罗大人,都已经在等他了。

他们不在二楼的卧房,而是在一楼的客厅。

当然,卡特琳也在。

三人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桌上还摆着些丰盛但不奢侈的菜肴。

这个瘦弱的金发女子抱着夏尔给她制作的绘本,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今天你一直在教堂外站岗,晚上还要托你过来探视卡特琳,辛苦了。”圣安四世说道:“今天白天,没人照看卡特琳,这孩子一个人待在房里,她肯定很难受。所以,今晚我们也都聚一聚,多陪卡特琳一阵,也不需要你再做绘本了,就当聚餐。”

他也没法拒绝,只能入座。

圣安四世拿着餐叉,以极为繁琐的步骤分割着盘中的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地食用。

夏尔坐在这小小的桌上,旁围着一个教皇和一个剑圣,他显然不敢放开了吃。

看得出,门罗也很拘谨,面对桌上的浓炖菜汤和烤乳酪饼,都不敢动手。

只有等教皇冕下开口:“你们俩要多吃点”时,这两个男人才会大着胆子,盛一些汤,抓两块面饼,然后低着头慢慢吃下去。

席间唯一能开心享受食物的,只有卡特琳了。

饭量颇小的教皇只吃了两片面包,一小碟的菜汤,就将刀叉交叠放在了盘中。

她简单擦了擦嘴,对夏尔说道:

“夏尔,这半年来,辛苦你了。我们都看得出,你是个有能力的,也很可靠,我也没少麻烦你帮着照顾卡特琳。虽然门罗给了你一个亲随的职务,但我听说了……有些人在你背后说闲话,说你这是靠着希尔娜的关系,以及溜须拍马的本事才弄到的。”

确实有这些风言风语。

毕竟,他一个没有任何根基,天赋也一般的人,只是因为是希尔娜的监护人,就能在荣光城站稳脚跟,还有了这种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差事。

更别提未来那近乎一步登天的前程。

引来些流言蜚语也很正常。

夏尔本打算说这些不算什么,但教皇抬手制止了他。

“不用谦虚,你帮我的忙,配得上更好的待遇。不能委屈你了。”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教皇这么重视卡特琳,就算是出于对以太·门罗的尊重,这位教皇花在照顾卡特琳上的时间和功夫,也太多了。

其实,教廷内很多人都知道,教皇平日很少出来管事,一般事务都是枢机主教决议,她本人只在决议后接过日程汇报,再随便表态。

人们也猜测过,教皇冕下这么深居简出,是不是在静修或者参悟高深的法术。

谁能想到,她会在距离大教堂一街之隔的地方,像个老祖母一样照顾剑圣的秘密女儿呢。

“以太。”教皇忽然又喊了声剑圣的名字。

“在的。”门罗立即起身,离开座位,对教皇冕下鞠躬,如同条件反射一般。

“洛伦塔兰那边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乱子。好像是一群贵族抱团闹事,要反抗大公的新法案闹起来的……那边的大公找教廷求助了。教廷理应当支持大公的立场,不过那群贵族和我们关系也不差。这事有点繁琐,需要你去一趟。

“现在,夏尔是你的亲随,带上他,找些机会让他表现表现,回来就给他个教皇亲卫的名额,这样他以后求见我也名正言顺。就趁着新年这两天出发,快去快回。”

“是。”门罗答应后,重新坐回席位上。

得到这种恩宠,夏尔按照常理,应该立即在教皇冕下身前单膝下跪,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要“誓死效忠冕下”的。

但圣安四世明显不喜欢这种作秀。

“夏尔,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帮助卡特琳应有的回报。真想表示感谢,给她读个故事吧。读完故事就赶紧回住处歇息。”

说完,等候已久的卡特琳满脸期待,将抱着老半天的绘本递给了夏尔,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尽量不去直视她的双眼,带着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同龄女性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翻开绘本的第一页,开始诵读起书中的故事——但他已经站了一整天的岗,刚才又吃了点东西,疲惫和麻木也早已侵蚀了他今日的精神。

他越是诵读,就越是困倦。

最后,他哈欠连天,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就睡着了。

在混沌的长梦中,他依然难得休闲,还是被各种纷杂的思绪困扰着。

“夏尔大人?夏尔大人?”

耳畔似乎有某个女孩在用轻柔的声音呼喊他。

这呼唤声驱散了他梦中的杂乱景象,将他拖回了现世。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他对上了一对碧绿色的美丽瞳孔——是卡特琳。

夏尔刚才在沙发上因为实在困倦,没有念完绘本,就睡了过去。

卡特琳也没有闹,只是趴在沙发旁,一脸关心地盯着夏尔,等他醒来。

因此,刚一醒来的夏尔就对上了她的双眼。

一想起之前几次和卡特琳对视时看到的幻想,他下意识就要抬手遮挡自己的脸。但睡的姿势实在太差,他的手臂都已经麻了。而且,不知为什么,和卡特琳对视时,他没有看到之前那些纷杂混乱的预言画面了。

“夏尔,你醒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门罗正闭目养神,听到响动后,他也睁开了眼睛:“你刚才睡昏过去了,教皇冕下就先走了。”

“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我也有点困。”门罗起身:“卡特琳,你也别盯着夏尔看了,先回楼上歇息。夏尔先生得回家了。”

卡特琳有些失望,但她还是低下头,随后又抬起头,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而夏尔,则一直没有弄清楚,那个在梦中呼喊他“夏尔大人”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

卡特琳应该是个哑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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