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静默地聆听着,随后一个箭步冲出门去,全不像一位有伤在身的老人家。月光昏沉,只能依稀看到,在木屋周遭植被里蠕动着几道怪异身影。
“哼!卑劣的东西!”法师怒哼一声,眉头与大把乱蓬蓬的白胡须飞扬。衣袍无风自动,眸子中似流露出湛湛金光。他单手在虚空之间一握,一道身影随之倒地,没了声息。
其余几道身影急腾上空中,丑陋而巨大的双翅展开,如受猫儿惊的硕鼠四散逃去。离了遮掩,才看清它们的形体。一个个形销骨立,身材矮小。颓丧着背,不着衣物,浑身黝黑干瘪。瞳孔浊白,獠牙外翻。鄙陋的外表全不像活物。这就是食尸鬼。
亚瑟施法悬停在空中,双手在空中虚划。登时数道雷电轰鸣,以亚瑟为中心,向四散亡命的食尸鬼劈去。力强,飞远的尚且落得个焦尸直挺挺坠下;力弱,不及远去的当即遭雷光吞噬。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老法师面色不改,径直飞向木屋。艾伊尔抱着女婴不作言语,只是默然。亚瑟道:“还好,虽然生翅,却只是些低智的食尸鬼。不算什么难缠的追兵。我已提前施了屏蔽魔法,那人发现不了。我想,是时候启程了。嗯…这孩子名叫伊弥亚·菲泽。”说罢,趁着月色离开了。
艾伊尔只摊靠在椅背上,手背无力地抚过额头,深深垂眸。看着怀中孩子的嘟嘟小脸和额上的月牙,喃喃自语:“伊弥亚·菲泽吗…”
魔女的目光转而投向窗外,其中尽是片惹人胆寒的深邃。
第二日,魔女破天荒地参加了庆典并一手包办焰火。爆竹、简炮、火炬、精灵喷泉…无所不包。火花和浓烟如巨树一般拔地而起,美妙的光华流转,四散而落。在人们想要触及时却消失了。那夜纷繁的景物,切实凿入了每个人的记忆中。
面对那金灿灿焰火汇成的翱翔的雄鹰,呼啸翻飞的巨龙,顶天立地的鬼神…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切切实实的实物而非烟花。
自此,日后的庆典中,阿卡迪亚人时有机会观赏到这样夺目的焰火。并迎来一位小客人—伊弥亚·菲泽。
时间趁着人们劳作时,保熟了几次瓜果,送去了几场冬雪。趁人们沉溺于喜悲当中时,几个年头的时光就这么消逝了。
长时间以来,魔女都对外说伊弥亚是自己收的学徒。虽然这样的说法挡不住人们热切的好奇心(阿卡迪亚人的八卦常让来往的旅人头疼)。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伊弥亚的喜爱。这或许可以归功于她的可爱和热心。
每当看她朝气蓬勃地四处耍闹并助人为乐,总让人欣慰非常。久而久之,伊弥亚自然成为家长们教育孩子时,不得不提的榜样。
令人们尤为印象深刻的是一次伊弥亚上树去摘果子。却被其中的虫子吓得落荒而逃,险些摔下来。因为这事,她受几个熟识朋友的调笑时,总是从脸红到耳根。
这日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些寒意。濒临北境的阿卡迪亚时常是这番景象。现在就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着。他们在地上拉出斜斜长长的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显得格外矮小。
身影的主人是一位身披锦袍,银发披肩,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她头顶一竹篮药材,正轻巧地绕过人群。一路上不时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回应。
“是伊弥亚啊,又来送草药了?替我向魔女大人打声招呼。”
“知道啦,叔叔!”
伊弥亚作为连接秘林和阿卡迪亚的桥梁,时常来往两地送些林中特有的药材、魔女炼的药剂之类。她也被戏称一声“小魔女。”大家喜欢这么叫,她也非常乐于接受。
伊弥亚一路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座稍大的独栋房屋前,屋子的一旁还用栅栏圈出了一块花园。与主人的形象不同,这花园打理的极精细。长条的木藤与栅栏缠络着。各色花朵,形态各异,都舒展在平整的草地上。到泥墙根边翻开草叶,时常看到各种小虫兴劳忙碌,弹琴鼓瑟。伊弥亚等几个孩子常在这里游戏,这里的主人也很乐意加入那些幼稚的游戏。
小魔女径过前院,啪啪地轻拍房门。高声道:“巴顿叔叔!是我,我来给您送药膏了!”不久,一个身材高大近乎抵到门框,皮肤略显黝黑的粗犷男人拉开门来。这时才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快请进。”
这位巴顿似乎隐去名字,只透露巴顿这么一个姓氏。他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冒险者兼热心肠,为人善良,待人宽厚。所以人们常说:“遭难逢灾寻魔女,犹豫不决找巴顿。”在小事情上,他显得那么可靠。却偏偏是个武痴还常常自称“老顽童。”
在魔女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接各种讨伐任务。稍有空闲就去找人切磋,并且永远只会挑战武艺比自己强的。偏偏他又不知道认输是什么。对那些更高级的冒险者来说,打倒他很容易,但打败他难如登天。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让所有同行又爱又恨的“狗皮膏药。”整个阿卡迪亚,稍微有点手段的,或强或弱都要躲着他走。
直到魔女的到来,巴顿的同行们才终于解放。巴顿的日常也因此相当规律,缺钱时,就接些任务。空闲时,就去挑战魔女,然后被五花大绑套在麻袋里送回来。养伤时,就陪花园里的孩子们玩。故而他也几乎成为了阿卡迪亚的“麻袋贼头子。”至少他很满意这个称呼,时常当做勋章一般向他人炫耀。
魔女时间一长也被缠的有些烦。偶有下手稍重点的时候,就让伊弥亚来送些药膏。
巴顿此时正看着眼前这个洋娃娃似的小不点。尽量把动作放的轻巧些,不顾推迟把伊弥亚请了进去。一手接过竹篮,另一手随手提张有些古旧的小沙发给她坐。
巴顿轻抚着一旁缀有某种金色纹路的洁白巨剑,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似在想着要说什么。随后寒暄几句,顿了顿道:“最近我听到一些传闻,不是什么好兆头。似乎南方有精灵大规模夜行,市面上矮人工匠的作品也越来越少,还有前几日极北之地魔物暴动,和夜间穿行的奇怪阴影之类的…总之,我有股不太好的预感。劳你回去,提醒一下魔女大人,但愿这些传言只是空穴来风。”
沉默一会儿,那高大男人靠下背来,将身体深埋入靠垫里。转头凝视着伊弥亚的小脸蛋儿,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巴顿叔叔,您这是…”
“然后,你帮我和魔女大人带个话。就说:‘我会信守承诺的。若是下次还有机会切磋,务必下手轻一点。’嗯…就这样吧””
巴顿意味深长地道出这句话,留伊弥亚吃了点心后就送她离开了。回来后,他只捧起巨剑仔细端详,良久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