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车向见的落幕
PS：前情提要。卡秋莎与忆思明联手杀日车向见一次，重残逃走的日车向见再度落入卡德斯特和布恩迪亚的陷阱，但还是成功吊着口气跑路了。
钢铁列车终究因为忆能不足而快速崩溃，在其上的日车向见也如同自由落体的石块一样跌向地面。此刻的日车向见可谓狼狈至极，整个人血肉模糊，甚至显得有些虚幻，这是忆能使用过度伤及记忆本质的特征，此刻的他所有的忆能都被耗尽，但所幸他还是活了下来。
日车向见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过了一会才缓缓爬起来，连连咳出几口鲜血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草原，平坦开阔，远方是一处小小的山崖。此刻正是下午，阳光正好。西南方还有一条平静的小溪，和零星可见的几只牛羊，一片祥和的安宁。
日车向见苦笑了一番，感慨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片祥和最大的嘲讽。牛马们蹬着眼睛观望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东西，眼神很是空洞。也罢，它们毕竟只是记忆的投影罢了。
对于自己的这番处境，日车没有什么要怨恨的，也没有什么要后悔的。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不怨恨他人对自己做过的事，这是他的信条，也是他肆意妄为最大的依靠。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不过只是他觉得。
生存与死亡在他的眼里坍缩的厉害，几乎快要融为一体，反义词变成近义词。经历了一次生死存亡后，日车感到的不是惊险，而是极度的平静，这分甚至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也许是这里的平静让他融化了。
或许唯一让他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就是没能和忆思明成为朋友。呵，朋友，终究是太过奢侈了。在虚无中得过且过，早就是刻在骨髓里的东西，此刻竟然妄想颠覆，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吧。
日车坐起来，安静的望着这里的草原。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让他回头，是忆思明。
“好吧好吧，你胜利了。”日车向见冲忆思明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对于这个死人的最后愿望，你应该会满足吧。”
“因为爱。爱可以穿越时空的限制，找到你。”
“哈哈哈。”日车放肆的笑了笑，“你不是恨我吗？怎么，难不成你还爱着我？多么滑稽。”
“老实说，我其实对你没有多少仇恨。当初第一次与你对战其实也并非完全出于恨，只是和你战斗会激发我更多的记忆，这才是动力。老实说，我还要感谢一下你，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君。”
“那也不可能爱吧？”日车反问道。
“是爱。我爱你。”忆思明望着日车震惊的目光，听不到你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一个比较重情的人，毕竟在你记忆世界的十年来，你可是一直倾心的和我谈话啊。单论相处时间，你甚至比君还长。这十年，我不可能什么转变都没有吧。
其实，我知道你是诚心想和我做朋友。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曾经在虚无中挣扎的自己。故此，我对于你的怨恨其实还是处于对我曾经的自己的怨恨。只不过，当时我只想和你划清界限。我还没有开启这段友情的准备。”
“那你还和卡秋莎来杀我。”
“这是君的想法。还有，杀死你，才是对你最大的拯救吧。卡秋莎也是这样想的。”
“别提那个虚伪的女人。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杀了我吧，我懒的听你编制的一套鬼话了，所谓的爱什么的，我根本就未曾相信过。还有，我不是你的曾经，别来践踏我的骄傲。”
忆思明缓缓坐了下来，面对面日车，平和的继续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动力杀掉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次围杀我是放了水的。”
“你不是还有个疯女人吗？”日车讥讽道，“被其他人左右的屑。”
“请不要这样说君。君虽然表面上表现的很咄咄逼人，但其实君是个很温柔的人的。”
“温柔？指一见我就要拿刀劈了我？”
“君其实也很喜欢你。她一直都知道，救赎你的最好方法就是杀死你。她太温柔了，以至于不能忍受看你在虚无中挣扎的痛苦。”
日车向见复杂的笑了笑，眼角闪烁着微微的泪光。“忆思明，你一直信仰的爱，到底是什么？我知道，你相信的爱绝不是普世价值中的男女之爱。”
“爱啊……”忆思明望向远方，想了很久，缓缓说道：“我曾经在虚无中沉沦，在孤寂的海滩上无数次被海浪拍打。我渴望救赎，就像飞蛾渴望火焰，明明知道不配拥有，却又禁不住内心的欲望。直到我遇见了君，然后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另一个自己。其实，对于爱，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之前我不明白爱到底是什么，自己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自己将君丢失。直到找回君，我才明白爱到底是什么。曾经我畏惧爱，不惜亲手封印。君的离去，也是出于我对我自己的畏惧。为此，君杀死了自己与我融合。直到现在我才找回君。我还真是愚蠢的可以啊。”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可能有东西可以战胜虚无！那不可能！任何意义本身，都将被意义的存在所消融。没有意义可以抵御虚无的吞噬。”日车向见急切的问道。
“爱其实不太好解释。我尽力解释一下吧。爱的核心是链接，爱是欲望的膨胀，但是这种膨胀却并不是无限的，它从欲望中来，肯定欲望本身对人的引导，但是它却超越了欲望。它是对自我的认可，对自我的救赎，是虚无，但更是高于虚无的东西。
爱本身并不是一种意义，它是一种平和。为此，它并不会因为意义本身而进行自我消融。它是一种比意义更低，低入欲望之中。但是又比意义更高，高入信仰的神坛。故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爱本身就是虚无。爱可以消解任何意义，故此可以穿越时空的限制。”
“在你眼中，爱不是一种情感，而是一种平和。很有意思的观点啊。不过，它太无力，太过于苍白。”
“是的。太无力了，也太苍白了。因此，只有君，只有另一个我，才将我救赎。是君让我懂得爱的含义。”
“你和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好像不是你的另一个人格那么简单吧？她是彻底独立的吗？”
“君……君是我的恋人。”忆思明笑了笑，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明，我好羡慕你啊。真的……很羡慕啊……羡慕你一直坚定信念对抗虚无和孤独，更羡慕你找到了爱这一途径。如果让我在死前遇到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如果……我也能……”
“生前我就知道你。我和君读过你的作品。我和君都很喜欢。”
“有什么好喜欢的？彻底败给虚无的废物罢了！你可是胜利者，我则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为此歇斯底里，以至于后来主动投入虚无的怀抱，不可自拔的热爱上沉沦虚无，只有死亡才能唤醒我对存在的意义。”
“我并没有胜利，而日车你，也从未失败。”
“我体会不了你口中的爱。我不配啊。也不可能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来。明，你是独特的，也是幸运的。我敬佩你，也嫉妒你。”
“你真的彻底败了吗？不是体会我口中的爱，而是体会你内心的爱。”
“我的内心没有爱，只有无尽的虚空。我不过是个乞讨的乞丐，乞求他人的怜悯来活的短暂的饱腹。我内心怎么可能有爱这种东西……”
“其实日车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也想我曾经一样。为什么君离开了我，我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自欺欺人的到处寻找啊。”
“就是找到答案又怎样？”
“你自己内心到底有多渴望，你自己知道。别让渴望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爱？爱？爱？我有什么可爱的？我只有恨！只有虚无！只有孤独！只有死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些就足够了啊。日车你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呢？”
“从始到终，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我有什么？”
“你有你自己。”
日车向见愣住了，他沉默了好久，忆思明和他一同沉默。良久，日车说道：“我想见见流照君。”
“你好日车向见先生，很高兴给你送行。”流照君站在日车身前，笑着伸出手。
“很高兴接受你的温柔，君，可以这样叫你吗？”
流照君点了点头，朝日车向见浅浅的微笑。
“明，我现在突然很高兴。我没能体会你说的爱，但是我体会到了我自己的爱。一生的挣扎，一生的沉沦，一生的痛苦，一生的孤寂。列车上的血迹，手腕上的伤口，众人的赞美与厌恶，生存与死亡。啊，真是……令人愉悦啊！我必须要放肆的笑，曾经我哭了多久，我这次就要笑多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牛马们吓的逃离了，整片草原全都是日车放肆的笑声。”
此刻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耀平原，草上流动着血红的波光，风浮下，血红的波涛。
“我TM爱死这个世界了！”日车停止了狂笑，笑着呐喊道。
“好了，就让我在这个最美的时刻，让我彻底死亡吧。我已经忍不住投身死亡与虚无的怀抱了！感谢明的理解，感谢君的温柔，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到底TM的有多么爱这个世界！”
“日车向见先生，走好。”流照君温和的笑道，她手中闪烁的剑光瞬间砍下了日车向见的脑袋。特级忆术师日车向见，天才与疯子的模棱体，终究落幕。
……
流照君轻抿手中的清茶，微笑着望着前方的卡秋莎。
“这茶怎么样呢？”卡秋莎笑着问道。
流照君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都只是相互浅浅的微笑着。当卡秋莎再度斟茶的刹那，流照君突然开口说道：
“日车向见先生，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救赎。”
“啊，啊……我早该知道的。”卡秋莎偏着头微微摇了摇，叹息一声。“或许是我做错了吧。”
“日车向见先生讨厌一切意义，而你却想用意义来消融他，这只会招来他的反感。”
“所以你也觉得我是个虚伪的人吗？”卡秋莎笑着问道。
“当笑容成为一种高于信仰的东西，也就无所谓虚伪了。虽然我并不喜欢，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你的温柔，或许就是忆思明爱你的原因吧。话说忆思明呢?我今天可只见到了你。”
“我就是忆思明。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一点的是。”流照君柳眉一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
“温柔从来都不是答案，爱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