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州极东,蕴魔山脉东部,一处靠近魔族的森林中。
暖冬的盛阳透过深绿如墨的树木枝叶间斜斜地打向这片清幽静地的深处。
温和的阳光照在一处枝头,驱散笼罩冬日树林的阴霾,同时也唤醒了横挂在树枝上沉睡的少女。
“咳咳咳!”
一阵咳嗽打破森林中的安宁,黑发少女捂着自己的胸口,猛地咳出一摊血迹。
随着呼吸渐缓,沐愿兮终于强撑着身体,倚靠在树干旁坐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
陌生的环境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一片黑暗中只有那稀疏打落在林间的阳光能指明方向。
可还没来得及思考,疼痛就像是附骨之蛆一般爬上沐愿兮的全身,一股如同断臂般的剧痛自臂膀处蔓延开来,一道触目心惊的伤痕沿着肩膀延伸向她的腹部。
虽然这道横跨半身的伤痕似乎并没有血液涌出,可钻心般的疼痛依然不断袭扰着沐愿兮的神经,大脑也仿佛是生锈的齿轮无法运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愿兮堪堪从半昏迷的状态醒来,或许是逐渐适应了身上的疼痛,她只是觉得四肢如同灌铅似的,除了活动还有些不便之外似乎并无大碍。
“至少还没死,不是吗?”
沐愿兮缓缓睁开了眼,虽然眼神依旧迷离,整个人看着也还有些迷糊,可心态似乎放的还算不错。
“哈,我这是穿越了吗?”
仿佛是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想,沐愿兮撑着树干咬着牙,摇晃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身上的疼痛却又将她按了回去。
没办法,沐愿兮只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见周围的一切平静得如同一片死地,只听得见自己那微弱的呼吸声,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如果我真的穿越了,那我现在是谁?我在哪儿?身上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沐愿兮开始思考起如今最重要的三个问题。
可一切都仿佛没有可以追溯的源头,根本没有思考的根据。
不,或许也有值得参考的东西不是吗?
沐愿兮清晰地记得,导致自己穿越的罪魁祸首是自己那个神秘的好友,而且在穿越的时候,她写的那本小说可是悬在半空没有像当时其他东西一样化作泡影。
难不成?自己这是穿越到她的小说里来了?
就像是应证沐愿兮的猜想,她的大脑在她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刻便宕机了。
一团爆炸般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涌现,就如同老式台式电脑一般被巨量信息涌入瞬间死机,此时的沐愿兮也因为大脑一瞬间的失神,整个人失去控制不自觉地从树上掉落下去。
一声闷响再次环绕在蕴魔山脉的深处,而不远处一位即将离去的白衣身影恰好捕捉到这边转瞬即逝的动静。
“果真是穿越到她的小说里了吗?”
躺在草地上的沐愿兮微微皱眉,回忆起书中的剧情。
沐愿兮,和自己同字同名,算得上是作者的恶趣味。
曾经仙州联盟六宗之一的道元宗峰主,年仅十八时便被誉为仙州第一天才,甚至有望超越其母亲成为当世第一人。
可生不逢时,先是遭人嫉妒被人排挤,后又遭人陷害被人冤枉,最后落得堕入魔阴,通()奸魔族的名头。
再到后来更是自甘堕落,彻底坠入魔阴,成为游离在仙州和魔族两方势力间的杀手。
况且,按照小说的结尾,作为曾经的天骄,沐愿兮会被如今仙州新贵,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在蕴魔山脉彻底斩杀。
也就是说,沐愿兮紧皱着眉,伸手抚摸着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环顾四周茂密却听不见一丝动静的森林,像是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骤变,原本彷徨在眼角的谨慎霎时间布满惊恐。
还没等沐愿兮的大脑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顾不得疼痛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扑向不远处的小溪。
一轮耀眼妖艳的紫月不知何时爬上了苍穹,当冬日被彻底驱逐的一刹那,夺目的紫色光辉便凝聚成一道剑影,自天际以势如破竹之姿朝着沐愿兮所在的区域奔腾而来。
也就是剑光触及的一瞬,耸立在森林之中的千年巨木弹指间便化作残屑成为飘散空中的烟尘。
好在沐愿兮躲得还算及时,只是被这声势浩大的一击震开数米落在小溪之中。
原本开始结痂的伤口也尽数崩开,血迹重新滴落在她那身本就破破烂烂不知何时染红的黝黑长裙上。
“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
沐愿兮暗道一声晦气,也顾不得身体传来的疼痛,起身就想拔腿逃走,可耳畔却传来少女那清冷的声音。
“找到你了!”
连恐慌的时间都没有,沐愿兮的神情被定格在咬牙偏头的那一刻。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化作残影直直地横飞出去,接连撞碎好几根树木最终才陷在树干里停了下来。
“还…没死…”
为自己居然没有和小说里一样,被一刀噶掉庆幸的同时,愤怒也暗自从沐愿兮心底涌起。
既有为那个不靠谱的朋友擅自把自己穿越到这儿面临生死的愤怒,也为自己如今有力却不知道如何使出而感到愤慨。
“我们两人没必要——”
刚想拖延一点喘息的时间,可话音未落,
那道白色身影瞬间便抓住沐愿兮分神的时机,一袭白衣一柄长剑,迎着天空中耀眼的紫光,化作致命的利箭朝沐愿兮袭来。
长剑在空中幻化成一道流光,只就下阵阵尖锐的低鸣划破长空。
死亡的恐惧真切地笼罩住沐愿兮娇小的身形,一时间大脑传来的窒息感让她忘记呼吸,只得双眼瞪大无神地看着视野里不断放大的剑影。
沐愿兮已经可以想象到,一剑袭来自己只会落得人首分离的下场,她潜意识里想要跑,想要远离剑影所能触及的范围内,可身体却如同她刚穿越时一样,完全不听指挥。
不!
我不想死!
凭什么我稀里糊涂穿越过来,又要稀里糊涂地死去!
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就像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又亦或是苟延残喘下最后的挣扎,原本身体还不断颤抖着的沐愿兮,仿佛从噩梦中苏醒,咆哮着宣泄着内心的恐惧与愤怒。
原本身体里运行受阻的灵气此刻也有了宣泄的出口,墨黑色的气息瞬间便笼罩沐愿兮的全身。
看似势不可挡的一剑却在漆黑灵气的纠缠中最后堪堪划破沐愿兮的脸颊。
“啊!”
正如暴风雨前的宁静,黄泉路上的晚餐,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随着沐愿兮的一声怒吼,围绕在她身边的黑雾倾泻而出,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只留下被侵蚀过的痕迹泛起缕缕黑烟,就连空间也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整片紫光照耀的天空被这一声彻骨的长啸击穿,无垠的狂风将少女脸畔的血迹推上半空,化作地狱的血泉。
那一条条血泉逐渐汇聚在沐愿兮那双发红狰狞的双眸中,一朵诡异而曼妙的嫣红花蕾在眼眶中勾勒。
沐愿兮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一切下意识的动作都仿佛是灵魂的回响。
在她意识的深处,名为求生的本能将少女能够倾尽的一切尽数爆发。
无法预料,更无法抑制,宛如一名灯枯油尽的老人的最后一舞。
凌驾于九天之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骤然席卷而来,整片山脉都被拖入黑雾化成的漆黑深渊,原本还悬于半空的紫色残月转眼间便被吞噬。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一瞬之间便完成了逆转。
死亡的天平首次在这场并不公平的战斗中向白衣少女倾斜。
冰冷蔓延,黑雾笼罩,整座山脉如同被天地抛弃的死地没有一点生机。
久违的死亡清晰地笼罩在白衣少女的全身,她拼命调动着全身的灵力才能勉强感知到黑雾外的世界。
原本单手便能握住的长剑此刻被少女双手紧握,她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凝重,就像是灵魂沉入冰冷刺骨的寒潭一样。
就当少女打算以命相搏,燃烧灵力之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股骇人的气息陡然一减,原本笼罩在少女身上的力量也随之一轻,天际无尽猩红的光幕开始如潮水般褪去,黑雾也仿佛感应到召唤一般逐渐黯淡随后慢慢消隐。
漆黑的深渊将整座山脉重新吐了出来,在少女惊讶的目光中,沐愿兮地身影如同纷飞的羽毛跌落在地,身体重重地向后到去,溅起阵阵尘埃。
刚才的一切在白衣少女的眼中仿佛是一场梦境,一场冰冷而窒息,处处透着诡异的梦境。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充满疑惑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死寂,白衣少女迈着谨慎小心的步子缓缓走到沐愿兮的身前。
披肩的黑色长发如同孔雀开屏般铺满一地,破败不堪的黑色长裙勾勒出少女算得上贫瘠的身躯,不加粉饰的玲珑脸庞哪怕沾满灰尘也能感受到少女的倾国倾城。
要说唯一破坏美感的便是那道触目惊心的横跨沐愿兮半个身体的狰狞剑痕。
瞧见这道能够看见骨肉的伤痕,白衣少女的心猛然一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少女恍惚地呢喃着,伸手想要触摸这个刚才差点要她命的少女。
可手刚到半空却又愣在原地。
只剩下一口气的沐愿兮,艰难地伸出颤抖的手臂,朝着白衣少女的方向竖起了一个极为素质却又异常亮眼的中指,若有若无的声音更是喃喃道。
“我…艹…你……”
还没说完,便饱含怨念地咽气咽了过去。
伟大的穿越者——沐愿兮同志结束了她戏剧性的穿越人生。
与此同时,扭曲时间的另一片空间之下,一个虚幻飘渺的白发身影站在一处古朴大殿的牌匾下。
牌匾上赫然刻着剑锋荡漾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无相。
身下一位黑发少女原本微眯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底流溢的水晶花如琉璃般婉转,见那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长叹一口气后般开口问道,“去哪儿了?”
“见了故友一面,还出手救下另一位友人。”
白发身影转身看向那令她牵挂的少女小时候的模样,感受着时间线的更替,眼底闪过三分歉意,嘴里用只能她一人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抱歉,我们需要的是另一个你…”
重现抬头,白发身影早已换上坚毅决绝的模样,伸手将另一个早已破碎的时空与这片大地连接起来,一缕灵魂顺着虚幻飘渺的时间线穿越过来。
“不说那么多,开始试炼吧!”
“是!”
台下不知情的黑发少女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渴望变强的心不断跳动却丝毫不知这个世界早已将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