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母女相见

作者:平平无奇路人甲 更新时间:2023/11/22 13:00:00 字数:4528

“三公主殿下,吃早饭了。”

女仆叩响房门,不等凯尔纳斯回应,便自顾自的推开门,端着金色的餐盘走进凯尔纳斯的闺房。

“嗯…放在桌上就好。”

独自站在窗户前的银发少女静静看着窗外触手可及的云,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命令女仆放下餐盘。

凯尔纳斯有些发愁,回到皇宫这几日,她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些。不知为何,女仆们不再克扣她的俸禄,每日的伙食比起此前十几年也好了不知多少。

虽然在背后,女仆们仍然会唾弃她,说着她的坏话,但着实收敛了些。无缘无故的改变让凯尔纳斯感到不安。

回到这里后,奥斯维纳不再来看她,她的母亲也并未传来要见她的消息。果然是奥斯维纳在哄骗她么?

她被禁止离开卧室,女仆们每天都会轮班看守在她的门前,不准她离开一步,生怕她跑了。

除了房间更大,更豪华了些,与地牢里的日子有区别么?凯尔纳斯不知道。

又站在床前吹了会儿风,凯尔纳斯才转过身,看着摆放在小圆桌上的金制盘子,以及盘上那杯猩红色的液体,透明的玻璃杯中,纤细的吸管静静插在那红色的液体里,轻轻晃动。

这几日,她每天早晨都得喝上一杯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血,这是她过去十多年前不曾得到的待遇。

“今日份的血,是甜味的呢。”

坐在藤椅上,凯尔纳斯端起那杯血液,撩开额前的碎发,轻轻含住了吸管。

不知是和原因 每天送来的血液味道各有不同,有酸有甜,自然的,也有咸味和苦味。这其中 凯尔纳斯最厌恶的是苦味的血。

但似乎不喝不行,女仆们在其他时候对她都比较和气,但只要她做出抗拒进食的表现,就会控制住她,强行把食物灌给她。

血液的口感还是很不错的,顺滑浓郁,还带着些许暖意。血族的天赋使然 这些天进食的血液让她的体力比以往强了许多,但仍不是女仆的对手。

“公主殿下,吃过早餐,便再去睡会儿吧。”

刚喝完杯中的血,便有黑白的女仆走近房间,收走了桌上的餐盘。

虽然是建议,但凯尔纳斯似乎别无选择,她除了睡觉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行的活动了。

房间内有一张粉色系的大床,富有少女感。

而床的旁边,是一副大开的棺椁。实木的棺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关内是松软的内衬和一个小巧的枕头。

从某种方面来说,奥斯维纳还是很考虑她的感受的,两种睡眠方式任她选择,只是,凯尔纳斯对棺材不怎么感冒。

与同族不同,她一点都不喜欢棺材,甚至觉得这些东西有些慎人;她以前的房间里也没有棺材…嗯,那是被女仆拖走的。

“母亲啊…还真是个遥远的词汇呢。”

躺在粉色的大床上,凯尔纳斯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垂下来放在身侧,阖上了眼眸。

她见过多少次自己的母亲?四次?还是五次?她也不记得了。

“阿嚏!”

高塔下方,安娜贝尔看着眼前耸立的楼阁,打了个喷嚏。

“母亲大人,您生病了?”

安娜贝尔的身旁,奥斯维纳有些关切的看着她,按理来说,安娜贝尔这个级别的强者,通常情况下是绝无可能生病的。一旦生病,则必然是生命垂危的象征。

“不,没有,只是有什么人在想我而已。”

摇了摇头,安娜贝尔将皇冠从头上摘下,收进储物空间。

今天的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裙摆很长,长长的拖拽在地面,不过由于材质特殊,倒也没有沾上污垢的可能。

站在塔前,安娜贝尔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其中,她真的做好准备去见那个被她冷落的女儿了么?她不知道。过去的仇和恨仍然萦绕在心间,她知道不该把战争的失败归结在一个未出世的婴孩身上,但她确实无法释怀。

“母亲大人,这几日,你已经来这里好几次了,真的不上去看看凯尔纳斯么?”

穿着短裙和黑色丝袜 奥斯维纳依旧是那么张扬,不过哪怕是她现在也有些糟心。

自己的母亲,明明之前还说找到凯尔纳斯之后要把她带到自己面前。但真的找到之后,她却又半途反悔,用传音的手段告诉自己找其他地方安置。

“…还是上去看看吧…”

闭了闭眼,安娜贝尔有些迟疑,但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缓步走向这座高塔的入口,奥斯维纳则也小跑着跟在安娜贝尔身后。

自己的母亲这些日子有些奇怪,不仅自己不去看凯尔纳斯,也不让她独自去看。

但其实,奥斯维纳自己也有些没底,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被自己伤害过的妹妹。她好像有些后悔对凯尔纳斯做出那些过分的事了。

曾经她厌恶着那个满心满眼想着讨好自己的小小女孩,可当凯尔纳斯真的厌恶她,怕她,恨她的时候,她又开始懊恼起来。

这算什么?她不知道,但毫无疑问的,肯定算不上是喜欢。她说过的,她永远不会喜欢凯尔纳斯。

于是,两个纠结的人结伴走在前往心结所在的道路上。

“睡不着…”

翻身下床,凯尔纳斯胡乱的揉搓着自己的银发,她突然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心脏没来由的砰砰跳动。

她又来到窗前,向下看去,是黑乎乎的云层 看不到地面。这里太高了,高到她看不清下方的一切。

就像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看不清她为何而存在。

门外又响起阵阵脚步声,估计又是来换班的女仆,她们的交接没有丝毫空隙,这让凯尔纳斯一点出逃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从窗户跳下去…那只会摔成彻彻底底的肉酱。

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凯尔纳斯试图缓解自己的焦虑,但却终究只是无用功。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似乎是女仆又要来送饭了。

原来她在床上眯了那么久么?已经到中午了?

有些不可置信,但凯尔纳斯还是压下心底的焦躁,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前,打开门。

但映入眼帘的两人,却让凯尔纳斯心脏骤停…

“奥斯维纳…还有…”

看着堵在门前的二人,凯尔纳斯愣住了,她迟迟说不出那两个魂牵梦绕的文字,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前。

她不知道该叫安娜贝尔什么,叫母亲?不,安娜贝尔不喜欢自己,这只会让安娜贝尔生气。叫妈妈?那就更不可能了,她这样的讨厌鬼,在很久之前,好像还是她八岁的时候,就不被允许叫的这么亲昵了。

“还有…女皇大人…请进…”

思来想去,凯尔纳斯还是只能说出那个最正式的称呼了。礼貌…而梳离。

“…嗯。”

看着呆愣许久,但最终只是吐露出一个梳离词汇的安娜贝尔,内心五味杂陈,但她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领着奥斯维纳从凯尔纳斯让出的道路走近房间里。

至于奥斯维纳…她多少也有些不爽,在她的设想里,凯尔纳斯应该叫她姐姐大人,而不是直呼她的名字。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凯尔纳斯现在讨厌自己。

她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你…过的还好么?”

走近卧房,安娜贝尔坐在圆桌旁的藤椅上,看着比起二女儿有些消瘦的凯尔纳斯,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有些局促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有多少年没这么紧张过了呢?八千年?还是一万年?她记不清了。

“嗯…应该,还算不错吧…”才怪

当然,最后两个字凯尔纳斯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说,她可以对着奥斯维纳大放厥词,怒斥着她做出的恶行,但对安娜贝尔却做不到。

面前的女人,终究是她的母亲啊…哪怕再不爱她,但她的生命,是面前的家伙给的。

有些紧张的站立在安娜贝尔对面,凯尔纳斯不敢落座,而她的那个混蛋姐姐,也就是奥斯维纳。此刻正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装作一副感情很好的样子。

“坐吧。”

看着局促不安的小女儿,安娜贝尔的心脏没来由的慢了一拍,她怎么会不知道凯尔纳斯过的好不好呢?

为什么要说谎?是怕自己么?是了,也确实该怕自己。毕竟自己以前,确实对她说过许多过分的话…

垂下眸,安娜贝尔主动起身,从桌子底下拉出又一把椅子,扶住凯尔纳斯肩,强行让她坐了下去。

“你的魔力回路缺了一块?!”

坐回自己的座位,安娜贝尔看着面前乖巧坐着,低垂着脑袋的凯尔纳斯,有些惊愕的说出了在刚刚短短几秒钟的触碰里得出的结论。

肉体晚好无缺,但脖颈处的回路却消失不见,已经顾不上叙旧或是其他什么了,安娜贝尔只是没来由的感到愤怒和一丝难言的哀伤。

按理来说,哪怕是受了最终的伤,魔力回路也会随着肉体一同自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听到去安娜贝尔的话,奥斯维纳也有些触动,在她把凯尔纳斯从南城区带回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缺失魔力回路,就代表着没法修习和使用魔法,对于魔界的种族来说,是很严重的病症,这代表着他们一辈子都将低人一等。

“…嗯。”

低垂着眼眸,凯尔纳斯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本来就不受待见的她,被知道彻底失去魔法天赋后,想必又会被大肆嘲笑吧…无所谓了,她已经习惯了。

“是谁干的?告诉我,我会把他抓回来,在你面前一点点碎尸万段。”

深吸一口气,看着情绪低落的凯尔纳斯,安娜贝尔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究竟是谁,胆敢对她的女儿做出这样的恶行?

魔力回路的缺失,没有治愈的可能,这代表她的女儿在永恒的生命中将永远成为别人的笑柄,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安娜贝尔很确信,凯尔纳斯上次和她见面时,魔力回路还是完完整整的。

“已经…没必要了,那人已经死了…嗯,是奥斯维纳杀掉的。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啦,不就是没法用魔法么?反正我也没什么天赋,已经被人嘲笑习惯了。”

仰起头,凯尔纳斯对着安娜贝尔扬起一个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甜美,温婉,仿佛真的不在乎所谓的天赋。

但安娜贝尔的心脏却好似被人揪了起来,她呼吸一窒,看着笑着的银发少女,没来由的难受。

且不说凯尔纳斯话里有些令人痛心的习以为常,光是她拙劣的伪装成毫不在意但却漏洞百出的语气,就已经让安娜贝尔懊恼不已了。

以她的视力,又怎么会看不清凯尔纳斯眼角晶莹的泪珠呢?

“嗯…女皇大人,奥斯维纳,你们不是很忙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好。对了,能让女仆不要再把守房门么?我这么废物,也跑不出皇宫吧…”

重新低下头,凯尔纳斯又理了理额前的发丝,让它们尽量遮住自己有些扭曲的脸。她不想在母亲面前展现出脆弱的样子。那样只会被更加讨厌。

当然,她也不想在仇人面前展示弱点,仇人指奥斯维纳。

伏在桌上,凯尔纳斯感觉到自己眼前越发模糊起来,她尽可能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把泪水都藏在自己的臂弯中。

真是的,是不是最近伙食太好了,怎么又有力气用来哭了?你还真是个软弱的可恶家伙呢。

在心底深处,凯尔纳斯默默调侃着自己。

“没事的…魔法没有便没有,以我们血族的天赋,只练习剑术一样能俯视那些蝼蚁,明天开始,跟着奥斯维纳练剑吧…”

站起身,走到凯尔纳斯身旁,安娜贝尔轻轻抚摸着凯尔纳斯的银发。

银发少女的样子看的她有些揪心,在很久以前,每每毫无理由的训斥过凯尔纳斯之后,她是否也会难受呢?她不知道,记忆有些模糊,她活得太久了,很多事情,是记不住的。比如,她爱人的名字,即凯尔纳斯和奥斯维纳的父亲,她就已经忘掉了那个雄性的模样和姓名。

尽管很想亲自教这个令人心疼的小女儿练剑,但安娜贝尔仍在犹豫…她还是无法放下16年前死去的大女儿。

纠结的内心搅在一起,成了一团浆糊,她已然无法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在痛恨些什么。

“母亲大人?南城区那边的那个案子,还没有结束呢。”

一旁,奥斯维纳似乎也因为安娜贝尔的决策感到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让自己教导凯尔纳斯。

母亲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和凯尔纳斯关系不好的啊。

“那个案子,不急,反正你每天都有那么多空余时间,抽一些时间出来教导你的妹妹不会怎样。”

转过头,瞥了一眼满脸惊愕的奥斯维纳,安娜贝尔最后又摸了摸凯尔纳斯的头,才接着说道:“那么,我的小女儿,我和你的姐姐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最后看了一眼埋头啜泣的凯尔纳斯,安娜贝尔抓住奥斯维纳的手,逃一般的离开了凯尔纳斯的卧室。

她的思绪太乱了,必须得回去好好捋一捋。

而奥斯维纳,她在被安娜贝尔拽着离开的时候还向着凯尔纳斯捏了捏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随着安娜贝尔一同离开了这里。

“练剑…?真是的…奥斯维纳那家伙,才不会教我剑法呢…”

抬起头,泪眼惺忪,凯尔纳斯又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走向床边的那口棺材。

第一次,她想试试在这种地方休息…这么狭窄的空间,应该会很有安全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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