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然路过,因不忍心看到两具娇小的身躯蒙受伤害、又因自己总遭受欺凌而感同身受,所以才挺身而出。我想,19区不能只有人情冷漠,更不能没有正义。当我拦在她们身前的时候,却遭受了更为毒辣的暴虐。而那些或是装作若无其事,或是观望的人,却没有给予应有的帮助。正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或出于恐惧,或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暴力视而不见。
“......”尹誉停顿了一会儿。
他续道:“秋心先生,你认为,在19区内,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之间,只有冷漠与无视么?”
闻言,秋心沉默良久。他的心,刹那间像是被草尖儿划过,刺刺地疼。
他曾听闻人说:19区是这么一个世界,一个罪恶都市。有郑重其事的轻浮,有严肃的虚荣,而井井有条的秩序却是杂乱无章的混沌;有比铅块重的羽毛,有比光明还明亮的烟雾,有冰冷的火焰,也有憔悴病弱的健康,黑夜就是白天,白天被说成黑夜!它的表面看起来灯红酒绿、繁花似锦,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在这里,农民守不住自己的土地、市民看不住自己的房屋、千万富翁护不住自己的财产、商贩保不住自己的良心、丈夫守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姑娘们难保自己的贞洁。
冷?冷漠?见死不救,冷眼相看?秋心无法否认,这就是19区中存在的现实。没有利益相关的人之间,大抵都是冷漠的。
但除了冷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温暖的东西么?
脑海里,属于她的音容笑貌忽然浮现,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啊,有的。19区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之间,绝不仅仅只有冷漠。
回忆的思绪漫过记忆,他眼神涣散,忽而幸福地一笑,说:“有哦。我就认识这么一个人。她,就像是19区——不,像是整个世界的太阳。”
尹誉道:“能让秋心先生露出笑容来的人,想必是冬日里的暖阳吧!我很想听听有关她的事情。”
秋心的语气忽而变得缓和了。
“她,是我心目中最漂亮、最可爱的人。”他喃喃地道,仿佛是在追忆......
她天生丽质,身材高挑,明眸皓齿。灰色的头发披散着,正好及肩。她的那双碧绿色的眼,就像是瓦尔登湖的湖水,澄澈而空灵。她启齿微笑的时候,像一串均匀的珠玉,像一阵透明的冰雹,也像芬芳的柑橘。她笑出声来,则似一串银铃叮当,又似画眉歌喉婉转。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成为‘她’的原因。她之所以为她,是源于她的善良、仁爱,以及那个温暖的微笑。
多年前,在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曾在拥挤的人群中,突然偶遇她的微笑、她的关切。
“喂!你好,你的钱包掉啦!”闻言,我低头捡拾了地上的钱包,转头,那如冬日暖阳般的微笑却早已淹没于人群中。
她的善良和微笑,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心里不自觉地一暖。这一份温暖将会在人的心中久久地弥漫,驱使着自己有意无意地,用灿烂的微笑面对他人,并把温暖一点一点地送出去。
她常说,人生不易,伴随着悲伤也伴随着阴霾。可因为有善在,也会雨过天晴,春暖花开。我们的世界因善生暖,又因暖生善。人的心上,有善良和爱才能产生温暖。要是人人都被爱与善良温暖了,世界将会因此美好得让人留恋,让人不舍。
她是个正义的人。遇到不公、不正,决不妥协;遇到罪犯,嫉恶如仇;老人家跌倒她必扶;哪怕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会给别人一个微笑。她也常常说“善意的谎言”,宁愿欺骗别人也不愿诉之真相,因为她相信——给人一朵芬芳馥郁的鲜花,胜过给人一把真实却寒冷的利剑。
说完,秋心起身。
“可惜,19区这样的人太少。”听完秋心的话语,尹誉叹了一口气道。
秋心看向门外,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这样的人其实还有很多。去年,一位19区外卖员见义勇为,下水救儿童而牺牲;今年,一位年轻的19区巡卫者,因拯救困在大火里的老人,面部被大火烧得毁容;就在前几天,在19区的某一个夜宵店,有名路过的守望者面对街头黑恶势力挺身而出,履行正义。这些,都是19区的正义与善良,更是19区的温度——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让你看见而已。”
秋心的语气义正言辞。
是啊,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职责所在还是出于内心的善意,这些都是19区的温暖——没有利益相关的陌生人之间,怎么可能只剩下冷漠?
“谢谢你,秋心先生。快去吧,我相信你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别让那个人在泥潭里为了我而越陷越深,她,其实也很迷茫。”
......
手环上字节跳动,00:00的光晕浮现在每一个人用于计时的仪器里——午夜来临,又到了全新的一天。
7月29日,零点。
夜深了,晦暗的楼道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像是猫儿那小小只的脚尖,轻轻地点在老式房顶的瓦片上。一道人影慢慢地靠近——那看起来像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条半是暗红半是漆黑的西装长裤,一件同样配色的夹克外套,看上去像是是皮质的。他的脸上带着一副小丑面具,那沾着血迹的、瘆人的怒容,像是愤怒的恶魔,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扎卡。”
他提前按下身上的一个装置,周围的监控设备再次失灵。又抬头看了看房间的号码,对照了一番——正与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相符合。“扎卡”拿出一张印有笑脸的扑克牌,往门口的电子锁上一刷——门轻轻地开了。
他从身后的包裹内掏出一个棍柄,棍柄顶端又弹出一根铁棒——原来是一根伸缩棍。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武器,面具遮蔽了他那张冷峻的脸。
看着自己右手持握的伸缩棍,“扎卡”顿觉一股凉气“嘶嘶”地窜上他的头顶。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一阵后怕:那名一身漆黑的神秘人,其不怒自威的模样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在夜幕之下,那一双红色的大眼更是骇人,有好几次,当自己望向那双眼睛之时,心悸得差点窒息!那样的家伙,不仅完美地躲过了自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还拥有着令人咋舌的怪力!
当自己回到家之后,发现右臂上的金属外骨骼竟全然损毁。不论是外部包裹的精钢还是里面复杂的电路,都被那无解的利爪一一切断,连自己的夹克外套都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他清楚地记得,当自己脱下已经破破烂烂的外骨骼,并惊险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差点被划开几道口子时,额上的冷汗是怎样的流淌不止。
也因此,在这一次游戏中,他没有再戴上那副金属外骨骼。
他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柄伸缩棍能发挥出作用吧!”
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抛弃心中的杂念,他缓缓地推门而入,客厅里却是漆黑一片,看上去空无一人。“扎卡”关上身后的房门,把目光投向外头敞开门的阳台——那里有一个漆黑的身影,貌似正背对着客厅,望向远处璀璨的繁华。
面具下的双眉拧成一团。“扎卡”故作笑态,向着阳台上的身影打起了招呼:“嗨~你好呀!”阳台上的身影却丝毫不理会身后低沉而邪魅的呼声,依旧背对着他。
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眼前这个身影只可能是名单上的“猎物”。
“扎卡”虽心下起疑,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手上的棍子,直冲过去!
“请你去死吧!”
眼看,铁棍就要从头劈下,即将要落至目标的身体。就在这一瞬间!阳台上的身影却突然转身!
只见他以左脚为轴,右脚转身,高位扫踢!“扎卡”躲闪不及,右臂承受一击,因吃痛放下了武器。
手中的铁棍因惯性而悠悠地溜走。
头盔上,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忽而亮起灯来,“扎卡”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面戴黑色的头盔,是猫头鹰的模样,两只铜铃般的大眼散发着红光。红光照亮起头盔的细节,凹凸的轮廓使得他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他浑身包裹在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其中突起的部分能在光反射的时候化为灰色——除了他右手上猛禽般的钩爪,金属材质,焕发着银白色的光泽。
是昨夜自称“枭”的怪人!
“扎卡”从外套内拿出了备用的战术伸缩棍,并按下了一个按钮,空气里顿时响起了“兹兹”的电流声。
枭按兵不动,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主动进攻。
既然如此,“扎卡”也不客气,抡起战术伸缩棍使出一记横劈!
“铛——”
金属发出一阵阵嗡鸣,只见那含电的伸缩棍竟然剧烈颤抖着,化出数个幻影来。再看那举臂抵挡的枭,左手上的盾牌完美地化解了电流和冲击。
还未等“扎卡”反应过来,枭的右手化刀,往他的肘关节猛击。“扎卡”再次因为吃痛而丢下武器。随后,“枭”微微转身,朝着“扎卡”的腹部又是一记侧踹。见状,“扎卡”连忙后退,躲避“枭”看似势大力沉的一击。
实际上,是“枭”手下留情了,他的侧踹,并没有命中对方。
正当退后的“扎卡”打算故技重施,往衣服内寻找着什么之时,冰冷的枪口却在这时对准了他。
持枪之人,正是眼前一身漆黑的怪人。
“姑娘,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举起双手,放下武器,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说完,这人头盔上的面罩开启,里面,是一张阴沉的脸。他的目光似暴戾的狼,双眼正散着寒光——是皱着眉头的秋心。
!!!
听者一惊,缓缓向后倒退了半步。月光下,骇人的面具颤抖着,似乎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竟然是他!
“你输了,我出现在这里,说明你的身份早已暴露,”秋心顿了顿“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饮食店里面文文弱弱的小老板,竟是这一串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没错,所谓的“扎卡”——这几出杀人案的凶手。就是那个在夜晚打零工的少女,尹誉唯一能说上话的朋友,也是两年前“火锅店暴力事件”的三名受害者之一——林雨欣!
“看来,这副面具,已经不需要了。”林雨欣抿了抿嘴唇,缓缓摘下了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清秀的脸。
这张脸,从一开始的惊讶中恢复了平静。面容的一半笼罩在阴影中,同样阴沉。
二者相视,一人眼神阴鸷,面色冷淡,但眼睛里仿佛能she出电光;一人眼眸阴沉,低头无言,一对眸子似是野兽藏匿的洞穴。
两人的脸色是淡的,淡里却藏着波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