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是什么?”
一封神秘的电子邮件无声无息地发送至她的邮箱——那是一个微笑小丑的符号。彼时,她正将手机摆在一旁,动着笔杆子写着字儿。
“切!肯定又是什么恶作剧。”
可能连她都没想到,自己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又或是因为这封奇怪的邮件仿佛有着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她见到这奇怪的符号,竟情不自禁地点了进去。
但她马上就后悔莫及:“哎呀!不好!说不定是钓鱼!”
事实也的确如此。
心爱的手机像是得了电子僵尸病,只见它突然弹出一个下载任务,并且不受控制、不可禁止。任她怎么点怎么按,都并没有什么鸟用。于是,那个奇怪的链接给她强制性地装载了一个系统。她顿时懊悔,怪自己点了不明链接,又对着手机戳戳点点,却发现这个系统像是一块粘人的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删了又会重新下载。
她摆烂了,任这牛皮糖怎么闹,手机多半是废了,打一顿也不好的那种......
忽而,一个界面弹出。她随便一瞧:上面竟有她的个人信息,还有——她心心念念想做成的事情。
最终奖励:协助胜者拔除19区的组织“曼珠沙华·彼岸花”。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尔后,又一个界面跳转:是否成为“含笑者俱乐部”的一员?你将有机会参与俱乐部的游戏,获得奖励。她心下一惊,鬼使神差地按了确定。
本以为只是某人的恶作剧,乱按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随即,各种“任务”通过她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她的视野——快递、电子邮件、窗户、门缝.......
所有信件落款处的名称,从来都只有一个:“红桃K”。可她根本无从得知更具体的信息,她对这个“红桃K”完全不了解。
“怎么会......”
可谓别人在暗,她在明。
她细思极恐,忽然觉得,在这个神秘的“红桃k”面前,自己的一切都是透明的。在这些神秘信件绝不重样的投递下,她才恍然惊醒——自己已经如同虫网上小虫,逃不掉了!但是转念一想:或许,那件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呢?万一呢?
她开始整理这些神秘的信件,里面的任务很简单,不过是依据信件里的要求做些恶作剧:用红色颜料在别人家门口画个笑脸、将强力胶水涂至公园的石椅子上......
大骂一句缺德,她开始按照上面的要求尝试性地执行这些“任务”。每次任务顺利完成,也会获得不少的奖励(它们或许是金钱,又或许是些买不到的物件)。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做的恶作剧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直到,她在行车的隧道内拉起了钢丝——
当她刚刚按照信件上的要求跑出隧道外一个特定的位置,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便亮起车灯疾驰而过。
“嘶——”
场面很宏观。伴随着一阵火花,车辆被钢丝直直地分成了左右两半。不过,好在没有出现人员伤亡。而且,只要严格按照“任务”步骤执行,事后,就完全不会露出马脚。自然,守望者们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那一天,当她短视频刷着刷着,居然发现账户内又多了一条“红桃K”汇来的款项时——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
“怎么没有办法退出!”
这一天晚上,她本想放弃这个所谓的“游戏”,却被告知:“参与游戏者,无法退出。要么完成游戏而获得奖励,要么游戏失败而获得惩罚。”一行字的背后是一个笑脸,看上去阴森而不怀好意。看到这一笑脸,她便被不知名的恐惧从头顶贯穿至脚底,不自觉地打冷颤。她隐隐觉得,若是自己逃避了,结果会是灾难性的。
她感慨于“含笑者俱乐部”精细的计算能力,却也感到后怕——所谓的惩罚,并不是开玩笑的。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就像一根二极管:一边,是退出游戏接受不可估算的惩罚。一边,是向着丰厚的奖励继续游戏。
她只能朝着两个极端前进,没有妥协的余地!
要怎么选择,已经很显然。没有人会为了很可能的未知而冒险,更没有人能够完全克服人类的向生本能。
她,选择了继续游戏。
一日晌午,风和日丽。当她做了足够多似儿戏般的恶作剧时,忽而收到了四件物事。
第一件物事,是一张卡片——这是一张印有笑脸的镀金扑克牌,对角各一处印有“♠A”。
第二个物事,是一副印上怒脸小丑的面具。她摸了摸,是金属材质的,具有变声功能和抗击打能力。
第三件物事,是一套红黑相间的衣服,下半身为西装长裤,上半身包含了白色的衬衫、领结、马甲和一件皮质的夹克。
最后一件物事,是外表伪装成电视机的右手手臂外骨骼。当她疑惑而好奇地拆开一个电视机包装箱时,发现里面竟是一副满满科技感的手部装甲。
就在她刚刚拆开包装箱的时候,她手机上的铃声响起。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的邮箱内又多了一封电子信件。
是“红桃K”发来的。
“红桃K”告诉她,不久后,她将要进行含笑者俱乐部的最后一场游戏,名为“红皇后游戏”。
这是一种在特定期间内,尝试能杀死多少特定人数的竞速游戏。该游戏限制玩家的游玩顺序和游戏时间,每一场游戏具有不相同的合格人数。只有玩家以特定的游戏规则杀死了足够的人,游戏方可通关。(玩家才可晋级)
当玩家在“红皇后游戏”中获得第一,那么,他/她将晋升成为王牌——含笑者俱乐部中级别最高的会长。不仅如此,还能得到最终的奖励。若在游戏中失败,惩罚将是“瘆人的微笑”——林雨欣在惩罚的那一项中,如是看到。
“既然已经走投无路了,那就看看,我能不能晋升王牌、毁灭曼珠沙华吧!”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手心上因激动而泌出了汗。
“红桃K”要求林雨欣自己制定游戏规则,并且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规则参与游戏。她沉思,最终,将这场“最终游戏”的规则定为:“五米之内的正义”——那是尹誉常挂在嘴边的话。
......
于此同时,在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当扎卡收到由“红桃K”转发而来的短短七个字时,面具之下,他的嘴角向上挑起了一个弧度:“五米之内的正义吗?桀桀桀~有趣,有趣!!!”
他思索了片刻,给手下“红桃K”发了一个数字——X(合格人数)。
......
按照游戏规则、合格人数以及两年前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她制定了一份名单,上面的名字在未来将会是她的“目标”,又详细地制定出自己参与这场游戏的具体规则和细节。
不久,她得到了俱乐部的肯定,并在下一封信件中,得到了游戏的方案。
神秘人“红桃K”给予了她诸多便利——高科技电子干扰设备,武器,以及“目标”的个人信息、生活作息,还有地理信息。
从此,她戴上了诡异的面具,穿上了另类的服装,成为了令人恐惧的19区杀人魔——黑桃A。(♠A)
......
这一夜,静极了。月在云海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灯光暗了,音乐静止了,口中的棉花糖融化了,喧闹的城市也安眠了。夜里,斑驳的黑影穿梭于黑暗之中。
她化作死神,这晚,第一次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走至窗边眺望:街道死一般寂静,风也停息了,周围的一切像是失去了呼吸。同样失去呼吸的,还有她手下的仇人——是一层厚厚的塑料膜遏止了他的呼吸。
她茫然地看着沾染上血渍的武器,失神着:原来,人的生命这么脆弱,十分容易就会被夺去。
愤怒吞噬了自己的所有理智,但理智复活之后,唯剩下一片虚无与怀疑的杂糅。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鬼使神差地参加了含笑者俱乐部,后悔自己当时点下了那个按钮,后悔自己卷入这场残忍的杀人游戏中去。
她跑向室内的洗手盆,拧开水龙头脱下了面具。水流潺潺地从出口处流下,清洗着她手上的血迹。
洗手盆上挂着一面镜子,映出一张清秀的少女的脸庞。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我做的对吗?”顿了顿,又道:“我做的,难道不对吗?”
可镜子里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它只是她的像,由光和影模仿她的一举一动罢了。她不明白,镜子也当然不明白。
因此镜子没有给予她答复。
“啊啊啊啊啊啊!!!”她压抑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似乎这一举动能宣泄掉心中的不适。
她现在的脑海里百感交集,混乱一片。
错了,一开始便错了!不管怎么说,他罪不至死,你也更不应该杀人啊!
对的,应是对的!这是他罪有应得的报应!我这是替天行道!她瞪大双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我暗示、自我安慰道。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个不停,嘴巴嘶哈斯哈地大口喘气。
正胡思乱想间,她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瞄到了镜子里映着的、墙上的钟——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只好匆匆逃离,按照原先计划好的一切。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愤怒驱使她得报大仇,事后,她总用“恶人有恶报”这一简单的逻辑,来使自已变得心安理得。她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晚来的正义。”
但当她面对那些与她无冤无仇,只是因为恐惧而无能为力的、鲜活的生命时,她,却再也不能用“恶人有恶报”的精神安慰法来使自己心安理得了。
终于,她第五次戴上了面具。
当她看着手下尚有余温的躯体,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杀人的意义。
我的所作作为真的是正义么?就这样轻易收割他人生命的我,把两年前的痛苦施以他人之身的我,还能说是正义的么?
出现在名单上的名字,无法改变。想要反悔,却已经没有退路了,卷入这场游戏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能在这场游戏中存活,更为了做成那一件事情。她只能选择继续下去!
进?前路凶险,自己很可能会被守望者追查。退?抱歉,很可能当场死亡。她不敢冒险打这个赌!
身不由己,她已经越陷越深——就如坠入蛛网的小虫,踩到粘鼠板的小鼠,越是挣扎便越是受缚。
“我已经别无选择......”
于是,她的心灵麻木了。她用游戏的规则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正义只在五米之内,为什么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没有做出实际的行动,便是罪行的帮凶——才不管你心里存不存有怜悯与正义。
如此,一颗心,在短时间内也就好受些了。
......
又一夜,天空中下着小雨。道路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路上湿滑,雨滴点点坠入坑中,泛起涟漪。
深夜,她回家,却在必经之路上碰见了少年。只见其撑着伞,鞋子和裤脚已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他似乎,已经站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少年满怀歉意:“停手吧!雨欣,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这么久以来,让你承担了太多的痛苦。而我竟然这么晚才察觉,抱歉。”
她摘下了面具,脱下沾满血污的手套,叹了一口气。她道:“这是我欠你的。况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雨欣!已经够了,不要再当杀人犯了......”他叹了一口气。
闻言,她楞了楞,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来——
“已经停不下来了......至少,让我把游戏进行到底吧!‘毁灭’曼珠沙华可是你我喜闻乐见的事情。”
她又戴上了象征着黑桃A的面具,头也不回地往住所走去。面具下,尹誉不曾见过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她如今被19区的所有人称为杀人犯。
她,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