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
看见眼前微微颤抖着的木槿，樱溯不由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
“噗...好了，不逗你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在半空中摸索着，“真是，我有这么吓人吗？”
话音落下，樱溯的动作也随之一滞，一圈暗色漩涡凭空出现，包裹住她的手。
旋即便像抓住了什么似的，往外一抽——
漩涡崩溃，一张略显古朴的羊皮纸已然出现在樱溯掌中。
少女笑眼盈盈，意味深长地看向木槿，“木槿小姐真是健忘呢，连我们签过的契约内容都忘了吗？”
——契...约？
思维一时陷入混乱的木槿听见樱溯的提醒，总算堪堪地找回了几分理智。
是啊...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被发现真实身份的自己，为了不被举报而和这个恶魔签订下的契约...
视线不由转向眼前那张自上而下展开的破旧纸张，连同意识一同集中在其上的文字上：
“甲方：樱溯，乙方：木槿。
为加强人界物种多样性保护，保护人界生态环境平衡，培养本土优秀魔女，甲乙双方达成如下契约：
其一，甲方需保护乙方的权利不受第三方侵害，并对其生命安全予以保护。
其二，甲方不得在未经由乙方允许的前提下，泄露乙方的任何信息。
其三，触犯戒律、禁令及契约所记载条例时，双方均许可对方享有对各自的处置以及审判权。”
“行了，我认得字...你不用念出来。”
木槿叹了口气，终是受不了耳旁不断传来的聒噪，咬着牙低声说道。
“好吧~”
樱溯闻言努努嘴，倒也没说什么。
经由这么一搅合，木槿杂乱的心绪倒也算暂时冷静了下来。
是了，自己的确是多虑了...
按照契约的第二条...樱溯不可泄露自己的信息——她和自己之间的这些秘密关系显然也是算在其中，自然不可能暴露在他者的视野之下。
“——是吗？也说不一定呢？”倚在墙边的樱溯望着木槿释然的模样，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是不是还应该考虑下第三条呢？”
诶？
第三条...
樱溯对自己享有处置...以及审判权。
默念着条款的木槿心神一颤，刚平复下的情绪蓦地被再度打破。
她这才明悟过来，这两道权利，纸面上看着模棱两可，却正是导致她至今为止苦不堪言的根源...
当初签订契约，她虽心怀了足够的警惕，但仍是挑不出几分刺来。
一来是被这个恶魔人畜无害的表象所欺骗...
二来是因为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别的路好走。
那时她为了救下一位即将逝于车祸的老人，情急之下动用了家传的秘药。
却不曾想到过管理局的“眼线”恰好驻守在这个区域，等木槿察觉之际，早就为时已晚。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恶魔出现了。
携着停止流动的时间，她注视着自己发表了她的长篇大论：
“不瞒你说，木槿小姐，我对于人界现在的情况也深感痛心——人类一家独大，恣意地就将看不顺眼的对象列为异己，甚至大动干戈予以灭绝...这无疑只能将人界推向灭亡。”
刚听见这个恶魔的慷慨陈词之时，木槿只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而且，作为魔女的你们，说到底不也只是身怀了几分不同于普通人的魔力，却因此被开除人籍，受万人追猎——这太不公平了。明明他们同样收编了形形色色的诸如道士、魔法少女、驱魔人之类的奇怪人物，凭什么就你们得被视作灾害，列在通缉上？这般行为，即便是我一介恶魔，看了也只觉得无耻。”
木槿承认，单这一句话来说，这个恶魔还算明事理。
“所以，和我签订契约吧，我会保证你从此不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哈？你当我傻啊，我怎么可能不明不白的就和自称恶魔的人签这种明显就是恶意满满的契约。
“哦？你说这个啊。嘛...毕竟我也是个恶魔嘛，契约必须对双方都有所约束，只是给一方好处的话...那不就是天使的愿望书了吗？不过你放心啦，我已经最大限度地放宽了要求，在我们这边的认知中，处置和审判都是对触犯戒律之人才会施以的重罚，我不可能乱来的；而且，要是我随意行事，你也有处置我的权利。”
虽然你说得煞有其事，但寻根究底下来...
我还能不签吗？！时间一恢复流动，我可就要被管理局的那些东西锁定了。
于是出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求生欲和百分之一的信任，木槿就这么和这个恶魔签订了契约。
结果当然没有让她失望：恶魔就是恶魔，和恶魔签订契约更不可能带来任何堪称平等的权利与好处。
是，她木槿是因为樱溯的能力逃脱了管理局的锁定，可代价呢？
每周一次，或许是两三次，都要来到樱溯的房间里，任她差使、摆布。
有如玩具一般。
樱溯将这称作是她对审判权的行使：
“透支自身能力帮助与自身无关系者，在魔界是大罪，需降下审判。”
将木槿带回家的樱溯道出一大堆她从未听闻的戒律，就这样轻易地为她定下了一桩桩罪行。
木槿早该猜到这一切的。
就算是魔女出身的她，也知晓一项铁律：永远不要和恶魔做交易。
因为那会付出一个人的一切。
“——发什么愣呢？”
视野中突然出现的小手将木槿拉回了现实。
“以前脑袋不是挺灵光的吗？”樱溯挪开尚在挥舞的手，凑近脸和木槿对视起来，“怎么今天感觉笨笨的？真不像你。”
“好了，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契约，我额外加了一条，这样就可以安心了吧？”
少女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的羊皮纸悬在木槿眼前。
那上面已经多了一行新的文字：
“其四，任何前提下，甲方都不可在乙方的社交圈（包括学校、家庭、工作地、居住地等）侵犯乙方权益。”
无可挑剔地，几乎完全是对木槿有利的条例。
大抵半分来钟的时间，羊皮纸便被随手撤了去，而后樱溯那张精致的小脸就又占据了木槿的大半视野。
“怎么样？要觉得不行你再来添几笔？”
她不耐烦地说着，显然对木槿自方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态度颇感不满。
然而木槿却仍是有些恍神，只呆呆地盯着对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樱溯的容貌按常人审美来说算是上等偏下——若是稍加粉饰便可称得上是一位美人。
而且还属于有些娇弱的那种。
可惜，性格方面却截然相反。
但这样的她今天居然...居然主动为自己着想，在契约上追加了条例？
这是吹的哪门子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