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雨交加,雷电怒号。
在通往港口外的一处林间小路上,黑紫色长发的少女正在轻巧地奔跑。她来到海浪拍打的山崖边,看向乌云密布的天海交界处,紫水晶般的眼瞳闪烁着幻彩的光芒。
紫色的雷电从天空中劈下,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从随身的斗篷里取出一枚暗紫色的珠子。
在她和爱丽丝遵照柯尔的指令,从盛夏之宫里一起暗中溜出来时,这只“邪龙之眼”就一直发出躁动不安的魔力波动。好在整个盛夏之宫都有反魔法屏障,再加上她成功与这件龙族遗物进行了共鸣,因此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邪龙之眼就被她带在身上。
倪克丝深吸一口气,将“邪龙之眼”捧在掌心,闭上眼睛。
魔力流转,云海翻腾。“邪龙之眼”不停地放出魔力信号,同时也在不断地接受未知的指令。
别紧张——倪克丝告诉自己。还记得柯尔学长是怎么说的吗?注入魔力,然后等待回音。呼唤……以上古的语言……
“……这一切都是为了学长,以及我们的梦想。”
倪克丝下定决心,将全部魔力释放而出。
雄厚的力量冲天而起,在山崖上爆开一阵紫色的光芒。
又一声炸雷在远方响起。她睁开眼睛,看向远方,同时侧耳聆听。
除了雷声,她还听到了风声——或者说,某种类似风声的声音。
魔力笼罩了倪克丝。她的神智开始恍惚,眼前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星星,耳边清晰的风声、雨声、海浪声,雷电声……全部化为沉重的耳鸣和回音。
与此同时,数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响。
夜空突然被一道闪电撕裂。狂风拍打着岩石与蓟草。炸雷点燃了树枝,火焰爆散开来。草杆和蓟叶早被烧成灰烬,如今连岩石都在熊熊燃烧。但倪克丝毫无察觉。她感受着魔力。她看到的只有朦胧。她听到的也只有那些低语。
“(龙族语)血脉……是弥留之血……”
“(龙族语)是谁?……王的子嗣,莫非……”
“(龙族语)不。是吾等的王……那个‘意外的生灵’……”
倪克丝感觉双腿一软。她跪了下去。
闪电。雷霆。狂风。未知的嘶鸣。
“学长……”
不知是火焰熄灭了,还是双眼被遮蔽了,总之倪克丝无力地倒在地上,感受到雨水落在她的脸上。
而在昏迷前,她仿佛听见了来自另一个族群的低语。
它们的交谈化作风声围绕着她。这一次的话语要比先前清晰的多,而不知为何,她能够完全理解它们的意思。
……
“这个生灵的存在是禁忌,她的命运不可测量。这次召唤很危险,应当拒绝她的呼唤。是否同意?”
“不同意。这个生灵呼唤力量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另一个未知的个体。她没有敌意。”
“但这生灵乃是人类。人类摧毁了我们的同胞和部族。”
“但她具有王的资格。她的体内流淌着吾王之血。可她呼唤我们,却不是为了登位成王。真是太奇怪了……”
“我们永远也没法理解这些生灵。”
“我们不需要理解她!我们可以拒绝她。趁现在还为时未晚。是否同意?”
“不同意。我们继续朝呼唤点前进。我们会见到这个本不该诞生的生命,见到我们的王。是否接纳,是否臣属——待到见到她时,我们再做定夺吧。”
……
……
盛夏之宫,王座厅。
此刻,在众人惊诧的视线里,可露儿刚刚宣布了她的选择,以及王国的未来。
“——背信者总会被诸神抛弃。”
柯尔看着加诺克,讽刺地说道。
“还记得吗?这就是你的原话。现在,我原话奉还。”
加诺克·卢比坎尔面红耳赤。不难想象,他现在已经出离愤怒了。
“把这个谋害女王的凶手押下去!”他咆哮道,“我不容许他继续在这里一派胡言、蛊惑人心!喂,你们没听到吗!”
柯尔身边的精灵卫兵面面相觑。
他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收起长戟,退离开了柯尔身侧。
“你们……!”
“加诺克殿下,”柯尔高声道,“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你还要站在那儿多久?”
加诺克环顾四周,但本该支持他的那些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现在,只有他像小丑一样,站在王座厅的台阶上上不去下不来。
“……呵。”
他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笑道。
“我才不承认你的地位呢,弑君者柯尔。就算可露儿殿下偏听偏信、你又确实拿着女王的亲笔信,但那些东西能证明什么?能证明你确实没有参与谋害女王吗?”
加诺克扬起下巴。
“——不,不能。显然,你不但害死了女王、逼迫女王为你正名,还诓骗了年幼天真的可露儿殿下,妄图以卑贱之姿、篡夺王者之位!你恶贯满盈、罪不容诛。而我,卢比坎尔帝国的皇太子、阿瓦庇斯之王,将行使国王的紧急裁断权,执行‘结果正义’!”
他弹了个响指。王座厅周围那些穿着深红色制服的卫兵立刻做出行动,武器出鞘的声响清冷肃杀。
人群骤然散开。卫兵们涌了上来,将柯尔围在中间。
“整个王国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看看窗外吧,柯尔——你能看到那艘停进了港口,造型奇特、有着红色巨大船帆的三帆舰吗?那是‘帝国烈焰号’,是我命令它来的,船上满载着帝国的军队。这座王城早就被我的人接管了,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一点儿用也没有。”
“加诺克殿下!”王家司仪愤怒地说道。“你这是在干涉他国的自主权!”
“闭嘴!”加诺克吼了回去,“我本就是这个国家的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的军队护卫自己的国家,能叫侵犯他国主权吗?至于你,柯尔,法院明早就会开庭,并在中午之前做出判决。到了中午,你就将登上那艘船,等到三帆舰驶过放浪者之海海角的灯塔,在那附近海滩上,按照王国的律法,你将被处决。你的尸体将抛入大海,随波逐流,永远不再回到这片土地——以惩罚你谋害女王的行径!”
“这是妄断!一点儿也不符合法定程序!”
“法庭知道何为程序。对弑君者的判决,将合情合法又有约束力。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法庭知道我想要怎样的判决,也会如我所愿地宣布——这就叫上下一致。”
“上下一致?”青夏冷声道,“花月之国的法庭独立自主。您觉得法庭会听您的吗?”
“法庭是,但法官不是。你们还没听明白吗?这个国家早已经实际上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加诺克哈哈大笑道,然后他止住笑声,猛地挥手。
“给我拿下他!拿下眼前这个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人……”
“——我看谁敢!”
王座厅的大门被猛地踢开——而在那之前,洞察力敏锐的人早就发现了,走廊里的那些帝国卫兵全都在无声而迅速的战斗中被制服了。这一刻,身披白铠的骑士们涌入了大厅,而那些深红制服的士兵一看到他们,便立刻双腿打战、向后退去。
加诺克呆呆地看着白袍的骑士们,以及那位自圣骑士中走出的、有着金色长发的美丽少女。
她换上了圣洁的白裙,以金色的花纹修边。那副高贵神圣的仪态就像太阳一下照亮了王座厅,让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出现在此处的不是他人,正是圣法教会的圣女——爱丽丝·尤菲莉亚。
“哥哥大人!”
“爱丽丝。”
柯尔对她微微颔首。少女短暂地微笑了一下,笑容甜美得让人心动。
但下一刻,圣女便立刻恢复成了冷峻的神情。她抽出自己腰间的仪式剑,对准了台阶上的加诺克。
“以教会圣女的名义,我在此宣布——本地已为教会的圣骑士所接管!若有胆敢胡作非为者,都将由教会管辖,以渎神之罪所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