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只会常吃十岁以前常吃的东西,这跟肠道菌群有关,恐怕也跟童年的美好回忆有关吧。
最好的,通常是那些得不到的,它只存在人们的记忆或者想象中,因此分外美好。在洛朗的心里,童年的一切都是那么好——寒冷的冬夜、燥热的土炕、紧急出击时盔甲的碰撞声,回来倒头就睡的父亲、奶奶的絮叨、因为流血和冰冻而发柴的野猪肉、冬天日日不变的酸菜、夏天日日不变的豆角、大酱......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美丽的布。
她又回到了童年,春节时,奶奶会招呼左邻右舍的老人们,花一天做上几桌菜,那一天,在外面忙活的人们基本都会回来,二十几号人围在几张桌上聊着各种琐碎的事儿。洛朗记得那一天奶奶喝了两瓶酒,她刚过完60岁生日,似乎很高兴,父亲和他新娶的妻子坐在奶奶身旁奉承着老人。
“这是梦。”洛朗知道那天父亲没回来,奶奶死在了那个冬天,死的时候父亲在几百里外带兵对抗匈人,她在几十里外的县城准备来年的考试。好在靠着几位法师接力施法,他们在尸体腐败前见了老人最后一面......
洛朗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但梦总是会醒的。
她醒了。
洛朗睁开眼睛,视野有些模糊,她揉了下眼睛,湿湿的,看起来自己哭过。她掀开被子,去洗了把脸,挂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空调被设置在26度。
“嘎吱”厨房门被推开,身着围裙的贝玉兰走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白色的水雾和扑鼻的香气。“下午好,醒了就收拾收拾过来吃饭。”
“啊?下午好,你还没吃吗。”洛朗扑了扑衣服上的褶皱,让自己看起来利落些。
“没,等你呢,我做了点关外菜,想着你会不会爱吃。”
洛朗跟着贝玉兰走进厨房,一盆排骨炖豆角,一盆酸菜汤,一盘炒卷心菜,一盆蒸米饭,都是熟悉的味道。
“诶,你怎么哭了?”贝玉兰问。
“没,没什么,吃饭吧?”洛朗擦了擦眼角,答。
秋兴初和他的死党们醒的要早一些,他们倒头就睡,忘了开空调,所以醒的时候都出了一身的汗。他们随便清洗了一下,然后冲出寝室去觅食——他们早上都没吃多少。
“这个点食堂早关门了!”死党A抱怨说,下午三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阳光毒辣,空气闷热。四个人饥肠辘辘,围在大树底下乘凉。
“那咋办?”秋兴初问。
“出去吃?”死党B提议。
“你有钱?”死党A立刻反驳。
“出去吃吧,我前一阵跟着老师做项目得了点奖金,你们先欠着,以后再还我。”带着眼睛的死党C缓缓的说,一看C君就是个好学生。
“还得是哥们,那好啊?学生证都带了吧?走走,去逛一条街。”他们高兴起来,仿佛上午没有考砸,或许快乐就是这么回事。
“老秋,咱们吃点啥?”由于经常从梁山帮的手里逃脱,秋兴初其实颇有威信,大家总是佩服有能力的人。
“整点南皋菜吃?”小秋提议。
“大夏天你吃那个,你不嫌热啊,整点凉快的吃。”这种威信其实颇为有限,死党A立刻表达了异议。
“南皋又不是只有炖菜,整点烤串和啤酒多好。”小秋立刻反驳道。
众人觉得这提议还算不错,于是让秋兴初打头阵。一出校门,街道上瞬间热闹起来,巷子和道路两侧人来人往,主道上车水马龙。
“怎么这么多人?最近是什么日子?”死党A惊讶的问。
“招生季吧,都是外地来的,你们看地上竟然有马粪。”死党B敏锐的指出。
街面上到处都是衙役在巡逻,他们背着一袋屁兜,专门发给那些没有公德心的家伙,让他们给马匹戴上。他们会要求马匹的主人自己清理掉马粪,不开眼的人统统都要进局子。
可能是外地来的人太多了,这几天警力竟然出现了不足,害的县丞从捕快队里面抽了不少人来帮忙。饶是如此,街面上依然脏乱不少。
“妈的,怎么这么多臭外地的跑我们大学城来要饭了。”两位捕快骂骂咧咧的从秋兴初身边经过,他们刚刚把一个土老财押进衙门,炎热的夏天把大家伙都折腾的够呛。
“今年怎么回事,怎么来这么多?学校又要扩招了?”秋兴初惊讶的说。
“没听说啊?”死党C常跟师兄们和老师厮混,算是个消息灵通人士。
众人边走边聊,这件事很快就被他们抛到脑后,他们转而谈起一些趣闻。如校园里最近有一对乌鸦安家,有人说在猎场发现了野兽人,三年级教学组和三年级教学组私下不合,有一只掉毛的蓝色鹦鹉到处转悠导致行政楼里面到处是蓝色羽毛什么的......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这家店今天倒是出奇的冷清,只有一位客人在等菜。每次开学秋兴初都会被老爸带过来吃串,因此跟老板还算熟悉,老板热情的招呼他们就坐。伙计拿来菜单,众人点菜。
一条街规矩,持学生证可以打八折,所以四人出手阔绰,各种肉串点了不少,老板还友情赠送了一盘烤茄子和芸豆。但当秋兴初提出要买酒时,老板立刻变了脸色。
“酒?你这年纪喝什么酒。学校有规定不让卖给你们酒喝。”
“通融下嘛,你看这大夏天的不喝点啤酒会热死的。”秋兴初嬉皮笑脸的。
“那也不行。”老板摇了摇头,他一瘸一拐的从冰柜里面拿出一瓶黑洞洞的饮料。“不学好!十三岁就要喝酒了?以后要喝什么我都不敢想了。老老实实喝酸梅汤吧!不收你钱。”老板把瓶子递给伙计,伙计把饮料送上桌,又拿出四套餐具和杯子,玻璃杯晶莹剔透的,折射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季师傅本地人打扮,坐在另一张桌子旁,他眨了眨眼,目光恢复柔和平静。他调整了下口音问:“师傅,我那份啥时候好啊。”
“马上啊!正烤着呢,这茄子得烤慢点,才好吃呢啊。”老板热情的说,在异乡听到家乡话总是令人高兴的。
不一会,小二把两桌客人点的餐分别送上桌,然后去后厨帮忙收拾肉去了。“唉呦。”老板忙活完,抄出一把椅子坐下。有意无意的,季师傅那桌里老板坐的位置很近,见孩子们自己聊着,老板自然开始跟季师傅搭上话。
“唉(一声)哥们,你家哪旮沓的?”
“我钢山的啊,你呢哥们,咋跑这来做买卖了。”季师傅咽下口羊肉,自然的说。
“我家春城的啊,咱俩家挺近的啊。唉(四声)甭提了,我年轻的时候跟着老旅帅走南闯北,结果在这小小泰坦谷翻了船,你猜怎么着,我让地精射了一箭,正好插我膝盖上了......幸亏旅帅念旧情,赏我些钱,让我在这租个店铺做点买卖。顺便帮忙看看孩子。”老板打开了话匣子。
“诶,就那个,蓝眼睛的。”老板指着秋兴初慈祥的说:“那就是我家旅帅的大公子啊,小伙子争气,年纪轻轻就觉醒了天堂法天赋,马上就要学阳法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老板抽出酒壶闷了一口,他好像有点醉了,天知道他之前喝了多少,晃悠悠的站起来去冰柜里又拿出个壶。
“诶哥们,来喝这个,他们本地人都不懂,啤酒黄酒什么玩意都是给小孩和娘们喝的,还得是咱老北,会喝酒。”老板掏了个杯,就要给季师傅倒。
“诶呦呦这可使不得。”季师傅立刻推辞。
“咋地,不要你钱。”
“不是钱的事,你看老哥,诶,你看起来是比我年长吧?那你是我老哥吧?诶,对吧。哪有老哥给弟弟倒酒的道理,来来来,我给您满上唉。”季师傅接过酒壶,透明的,伴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灌满了两个酒杯,一看就是白酒中的豪杰了。
老板一时无事可做,他靠在椅背上,对着后厨喊:“小王?小王!去把外面招牌收了。”
伙计出来:“啊?老板,今天不做了?”
“不做了,不做了,这帮***(北方骂人话,表蔑视)。他们不想来我还不想给他们做呢,没点素质的土老财娘娘腔。唉小秋,你知道最近为什么学生都不出来了吗?要考试了?”看起来老板今天很气,不知道是碰上什么人了。
秋兴初尴尬极了,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答:“是啊,期末考试了,同学们都复习呢,得考到下周呢。”
“哦哦哦,怪不得这几天都没几个学生来吃串,唉还得是咱学生,那个、那个......老督师常说的啊、都是震旦的未来啊,有礼貌,有能力,将来一定都是国之栋梁。”
“嗯、嗯、对、对、好好。”秋兴初跟他的死党们尴尬的回应。老板很快放过他们,转头跟季师傅喝酒去了,季师傅走南闯北身经百战见到多了,很快就跟老板喝的热火朝天,小秋他们这才安心吃饭,聊自己的。
“额,刚刚说到哪了?”小秋回过头来。
“说道你找地方睡午觉结果被一个学姐抓住了!”死党A
“不是不是,她跟我们一级的,老秋年纪小所以才叫她学姐。”死党B
“啊对对对,那个大姐拿火枪吓唬你,还强迫你帮她干活,一定是要让老秋当她的*奴隶啊啊啊!!”死党C。
“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死老王你少看点奇怪漫画,你那眼睛就是熬夜看漫画看的,还跟你家长说是你熬夜学习。”秋兴初骂骂咧咧的,又吃了一串羊肉。
“诶呀,香!还得是咱老北烤的,你食堂卖的什么东西,雷电烤串,也亏他们想的出来!”于是众人一起控诉食堂。
“哎哎哎,说正事。”死党C招呼大家伙凑近些,“你们知道我们学校下学期有个综合测试吧?”
“知道啊,咋了,不是就考试,然后测魔法天赋吗。”
“不不不,我听老师说这届学校要改革,要创新,要引入假期实习和课题什么的。”
“哦对了,我听我爸提过一嘴,他说他们部队要从我们这接一批学生去体验生活,不会就我们这届吧?”秋兴初。
“那对上了,我们假期去你爸那实习,还有个实践课题要弄呢。”老王,或者叫死党C
“那咋办,咱实践啥啊,咱也没地方实践啊?”死党A。
“反正到时候再说呗,年级肯定会有政策的,说不定考完试就告诉我们了。”死党B
“咱得提前准备啊,不然怎么跟那些尖子争。”老王一直很有危机意识。
“哎,我有个注意,我跟你说的那个学姐,我看她挺好说话的,咱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去蹭她的场地,她在人工湖边有个靶场。”
“......”
“咋了?”
“你说的那位,怕不是姓洛。”死党B。
“啊,是啊。”
“我*,老秋你撞上大腿了!那可是咱年纪风云人物,你知道她爸是谁吗?”
“谁?”
“洛,你想想,姓洛!”死党B低声喊道。
“我*不是吧?”
“就是啊,你撞大运了!这都什么人品啊,睡个懒觉都能抱上这种级别的超级大腿。”死党们感叹道。
“什么大运不大运的,咱就是去借个场地,我们设计个魔法阵什么的,测试下效果,到时候写个报告交上去那不是挺好的。”
“唉,装起来了是吧?”死党们摇摇头。他们很快吃完饭,回学校复习去了。老板醉醺醺地对着季师傅感叹道:“哎呀,年轻真好,就是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