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师傅枯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张大比例地图写写画画,偶尔停手沉思一阵。他和搭档今天也没闲着,上午,他们带着学生把全城大大小小的景点都逛了一遍,顺带测了测各个地点的奸奇腐蚀浓度。
感谢乌鸦的辛苦工作,他很快收到了检测结果,他对着地图把这些数据标注上,然后翻出一本陈旧手册比对一番,扉页上陈列着一小段话,看起来像是主人随手记下用来警示自己的。
“数学无处不在,你身边的一切都靠数学,你身边的一切都是数字。”
这是他在长垣军情司当值时,他的师父对他说的。
“要考虑背景魔风流动。”季师傅自言自语道,他抽出几张草纸,从手册上找到对应的公式,大致算了下腐蚀衰减速度随距离和角度的关系函数。他以中学为中心,用尺稍微量了下其到地图上各个检测点的距离,然后粗略的计算一下,相对腐蚀浓度、距离、角度的关系大致是符合函数的。
“除了某些位置。”他从学校里面又选了几个点当做中心反复计算,有三四个点的数据总是有明显的差距。
季师傅想了想,把那几个点的浓度数据减掉拟合结果,得到一组新数据,然后任取三个点做比例定位,设中心坐标,有两个未知数,三点位置已知,距离比已知,再设个未知数,三个未知数三个方程,可解......
他换了几个选法,竟然发现了一个位置大体固定的新中心。
“一个居民区?”季师傅拖着下巴,捋了捋假山羊胡,以这套设备的检测精度,奸奇信徒只是偶尔经过的话,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偏差。
“所以,有奸奇信徒在那片区域长时间居住,这几天甚至还施了法。”他沉吟道,“到时候让二组去看看。”
“二组来不了了!”黑乌鸦从窗外的夜空冲了进来。她在桌子上立住,爪子上系了个纸筒。季师傅眉头一皱取下纸筒,是新命令和情报通报。
上级遗憾的告诉他,应第三组的要求,他们已经把第二组派到北边支援,不过作为补偿,季师傅得到了一只玛瑙鸦人小队的支援,同时大学城范围内的全部鸦羽司单位都听候他的调遣,纸卷的最后,上级用恳切的语气勉励季师傅他们克服困难,努力完成任务,落款时间是2天前。
“一群尸位素餐的饭桶。”
季师傅锐评道。北边?那肯定是指瀚宇港了,这帮坐办公室的真是一点定力也没有,三组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崽子们敢说,他们也是真敢信。到时候哪出了问题,这些人一个个都要掉脑袋!
他靠坐在凳子上,心中愤懑不已。他看向窗外,8点多了,街道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出来消费玩耍的学生。大学城——教育与研究之城,它的地位本该和巍京附近龙帝座下的修炼卿之城比拟。可在某些人眼中,这只不过是一位疯癫龙子的又一次心血来潮。他清点着自己的家当,想着自己的任务,心里有些发愁。
一个站点负责支援,一队鸦人负责行动,看似很美好,但没有准确的情报,他们的存在就毫无意义。而一个人能跑的地方终究是有限的,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会漏掉许多关键情报,进而影响推理。
桌面上一个指南针似的小装置闪烁着红光,季师傅拿来一看,是那个女学生发来的求救信号,指针指明了信号来源的方向,边上的读数揭示了大概距离,闪烁的红光表现出信号源急切的心情。业内人士管这个小东西叫栓绳或者救生绳,因为它在关键时刻可以救线人的命。
“死鸟!”季师傅边穿衣服,边对乌鸦下令,“那队鸦人在哪?让他们快过去看看。”
“得令!你才死鸟!”
乌鸦不满的叫道,但动作毫不含糊,利落的飞走传令。季师傅换上身便于行动的打扮,让搭档留守,自己则乘马车往学校赶。
贝玉兰抱着书包蜷缩在楼梯口,双手紧握温度正缓缓下降的玉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引导魔风,不停的向玉佩中注入魔力以发信号求救。
“怎么还不来啊?”她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度秒如年。尽管那股令人不安的氛围正慢慢散去,但惊慌失措的她还是不停发出求救信号,她手脚冰凉,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逃跑。
她盯着天台,苦等了十几分钟,突然,一种奇怪的冲动迫使她别过头去,除了远处狗的吠叫,她什么也没有听到,除了楼下传来的灯光,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只鸦人缓缓落在天台上,它的同伴们混在周围的阴影中,楼下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们立刻散去,两只鸦人散开追踪奸奇信徒,另两只鸦人飞下去检查尸体。
“喂!”乌鸦落在贝玉兰的肩膀上,她的叫声把后者惊醒,贝玉兰猛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半人半鸟的奇怪生物。它身高不足一米,双腿向后弯曲,穿着丝绸制作的马裤,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弩和几幅手铐别在它的腰间。它的上半身形似人类,但覆盖着黑色的羽毛,背后一双翅膀,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真容,它长着长而硬的喙,漆黑的双眼扁平,看不出瞳孔。
“喂喂!”乌鸦扑腾着翅膀,叫醒了仍有些发愣的贝玉兰,“别盯着那个家伙看了,什么情况,怎么死人了?”
“哦,啊?我不知道,那是我的老师,刚刚他就自己跳了下去。”贝玉兰惊魂未定,有些语无伦次。
“冷静点,你已经安全了。”
“......”贝玉兰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咽下口水润润嗓子,而后出声。
“奸奇,是奸奇干的,你看这个,还有这个。”贝玉兰举着那两卷蓝的发黑的试剂,“是奸奇信徒!”
“你详细说说。”乌鸦侧着头,黄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贝玉兰刚想出声,一只鸦人飞了上来落在门口。乌鸦让贝玉兰稍等,自己则飞近听取鸦人的报告。贝玉兰看着鸟和类鸟叽叽喳喳一阵,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乌鸦飞了回来,她有些犹豫,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她:“你的老师——我是说下面躺着的那个,是内务部被安排到你们学校的探子,他被人出卖所以被刺杀。”
“啊?什么?为什么?他们怎么敢的?”
“情报工作都是这样的,暴露就是死,放宽心...你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吗?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我们来处理。”乌鸦冲向夜空去找老鸟报告,久违的血腥味让她有些兴奋,仿佛回到过去那些在关外干活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毕竟那时她还不是只乌鸦。一片乌云飞过,遮住了月光,对很多人来说今晚会是个不眠夜。
贝玉兰跌跌撞撞的跑下楼,两小时前还有不少学生老师的教学楼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她走出大门,忍不住抬头向天台看去,一个熟人突然死了,这让她有股浓重的不真实感。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往寝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