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师下午好，这位是...”
“洛朗。”
没等钱舒介绍完，洛朗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报出自己的名字。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洛朗趁机喘了口气，等耳鸣声逐渐消失后，她主动上前一步，微笑着说：“您好，我是洛朗，您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成刚吧？”她把副所长一词换成了负责人。
“是的，我是本所的副所长和临时负责人成刚，洛先生您好。”他把所长一词换成了先生。
公式性的问好后，两人握了握手。然后成老师摊开手，问道：“这里吵，要不去会议室详谈？”
洛朗摆手拒绝道：“不用，我这次来就是看一看，带我去生产线转转？”
成老师大感不妙。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给属下挑刺这是千年传统不得不尝，对方上来就要看生产线，这是有备而来啊，这下要遭重了。他推托说：“现在？生产线还在工作，很吵，这批炮王庭催的很急。要不您等改天这一批炮铸完再看？”
实际上这是成老师反应过度了，洛朗只是单纯想看看。相比那些官场纵横多年的老油条，洛朗的思维要直接很多，当然，她也有这么干的资本。
她想了想，点头同意说：“行，那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产品吗？你们这一批铸的是什么炮？24磅、12磅？”磅是炮兵尺寸单位，表示火炮发射的铸铁实心弹的重量，一震旦炮兵磅等于一斤。
“嗯嗯可以，我带您过去看看吧。我们这批铸的是24磅榴和6磅加。”
钱舒站在一边不敢插嘴，两个人都是她很熟悉的，他们的聊天方式却让她感到十分陌生，见老师同意，钱舒把洛朗的耳罩递给她，自己则乖巧的跟在后面。三人走出叮当作响的生产车间，来到鸟语花香的室外。
“都是狠人。”洛朗在心中感叹。不是所有人都能不做防护经过正在工作的锻锤面不改色的，也不是所有人能不带耳罩在那里长期工作的，起码她做不到。
她把耳罩摘下来，周围的声音瞬间清楚了起来。
“24磅榴？几倍径的？”洛朗问走在前面的成老师，倍径就是炮管长度除以口径的比值。
“6.75倍径，口径152、游隙3。”成老师对炮是如数家珍。
“那能做的很轻啊？战斗重量能压到1.5吨以下？”洛朗挑了挑眉毛，这个参数让她有些意外，因为震旦军的炮兵传统是重炮远射，这么小的倍径，火炮发射实心弹时的威力和准确程度都会下降不少。
“是的，不到1.3吨，很轻。”成老师回答道。
走了十几分钟，几人来到工厂边一处停炮场。铸造完成的火炮安放在炮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成两排，一排细长，是6磅加；一排短粗，是24磅榴。洛朗注意到这些炮的炮架与传统的小轮炮车不同。它们轮子更大，结构也更空。
具体来说，这种炮架从俯视的角度看像一个T字，由车轮、主轴、炮尾架和俯仰装置四大部分组成。主轴穿过炮尾架，连接两个直径一米以上的庞大车轮。金色的青铜炮身固定在其上，在后面是金属制成的俯仰装置（齿轮组＋一个金属杆），炮尾架末端被挖出勾型。炮架全长2-3m。
“拿破仑？”模糊的记忆再次出现，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告诉她这里应该有个前车。她不敢再回忆，开口问道：“是不是还有个前车啊？”
“对，前车和其他备件不在这边。”成老师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于洛朗见识之广。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昭明这一代最受宠的龙子龙孙，如果个人有兴趣且比较努力，见多识广并不奇怪。
“世界的参差就是这样。”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条条大路通巍京，但有的人生来就在巍京。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总是要适应环境的。他收拾心情继续讲解道：“这几批炮跟之前不同，原来军队采购火炮基本只买炮身，别的都是自己准备。这次是把火炮、炮架、前车、和其他的一些比如推弹杆瞄准具等备件当做一个整体采购。而且是批量采购，一个批次有12门6磅加、18门24磅榴和10套备用炮车。”
洛朗点头。卫西列省承平多年、物产丰厚，同时地处东西交往之要道，自然出手阔绰。在她的老家，长垣卫军向来都是有什么用什么。
洛朗凑近观察6磅加农炮，它的尺寸不大不小，洛朗伸手比量，口径大概在100mm左右。
成刚走过来讲解：“6磅野战加农炮，口径96mm，游隙3mm，倍径17.75，战斗全重1.4吨左右。”
“野战？”
“对，军队给我们的招标书上说的就是野战加农炮。”
“嗯...看起来军队正在改革战术。”
“确实是这样的，军队这次招标的重点是火炮要足够轻，要便于在野战条件下移动，对射程没有提太高的要求。”
“那射程能有多少？我是说有效射程，你们做了射表吧？”洛朗语速加快。
成刚打起精神，应对专业人士兼理论上的上司可不能耍那些糊弄外行人的鬼把戏。
“做了射表，最大有效射程1.5km左右，实际上嘛...得看目标情况。”炮弹落点是有散布的，拿榴弹炸成群的地精跟用实心弹狙杀大蜘蛛算出来的有效射程肯定不一样。
洛朗回忆历史，思考了一阵，说：“我听说王庭新组建了一批师旅级的机动合成部队，把轻炮兵，步兵，骑兵整合在一起。这些炮应该是给他们用的，不过我没听说过有什么边患，不知道组建这些快反部队干什么。”
“可能是为了应对食人魔王国那边吧，由于北方的绿皮部落的进攻，那边局势不是很稳当，不时有部落冲进国境骚扰。”
“有这回事？”洛朗对此毫不知情。
“我一个做长途贸易的朋友说的，他们已经不从哀痛山脉过，改走南方的孬不拉山峡了。”
“嗯。”洛朗不是很关心商业，所以果断转移话题。
“炮弹由谁供应，还是是军队那边自己弄？”
“是的，我们做了一批样品，剩下的军队自己解决...哦对了，您设计的定装子弹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我们把6磅炮炮弹、发射药和弹托整合到一起，外面用布袋包好，不知道军队会不会采纳。”
话题已经开始触及成老师的知识盲区了，他果断决定通过恭维打断对方的询问，哪怕对方是龙孙，自己也不能一直被一个14岁的孩子牵着走。
事与愿违的是，对方跟自己一样，在谈具体问题时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完全不吃这套。
“呵呵，设计什么啊，这种小东西早该有人弄出来了，它还没有推广的最主要原因是这套落后的装备采购体系。”洛朗摇头讽刺道。
成老师不接话，这不是他能管的事，他也不是那种血统高贵、干劲十足、位高权重又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洛朗沉思片刻，大致梳理了自己的想法，开口说道：“我觉得建立一套联系更紧密的装备采购系统是很有必要的，研究所、武器厂、弹药厂和军队不能这样各干各的。”
“话是这么说，但军队一直是个很固执的地方，各支部队都有他们自己的弹药厂和兵源地，想横插一脚进去并不容易。而且说老实话，这些后方院所也并没有保障军队的经验，硬上的话会出很多问题。”
“那建立一只新部队就好了。”尽管过程不可控，但话题还是转到了洛朗希望的方向，她抬起头盯着成老师的双眼，微笑着说：“我正好有些想法，要不我们去会议室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