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朗看着与昨天相差无几的陈设，心里有些不爽。她乱放在桌面上的草纸和铅笔工工整整的摆在一边。这里的保洁是不被允许进屋的，显然不是他们帮忙整理的桌面。洛朗把窗帘拉上，空调打开。皱眉对着鹦鹉说：“你回头告诉舅妈，让她不要乱翻我东西。”
“是。”绿头鸟应声道。
洛朗叹了口气，皱着眉坐下，她知道这话在舅妈那会自动翻译成“下回翻东西时，活不要做的那么糙”，这就是为什么家里比她大的孩子都选择早早离家去地方历练。
秋兴初端坐在沙发上，把背包放在一边，问：“学姐，今天找我来是做什么？”
洛朗想了一会，回答道：“没什么事，只是带你来这边看看。”
“哦对了，你父亲是从军了？”她问。
“对，他在新改编的第三旅，是旅长，昨天我还收到他的来信了呢。”
“第三旅？这个叫法不常见，相当于原来的左厢一军吗？”洛朗摊开一本册子问道。
“实际上是相当于原来的军，前几年军改把几乎所有的军编制都缩编成旅，旅辖营，然后辖连。”秋兴初回答道。
5000年混沌大入侵对震旦军队造成的损失堪比龙子内战。尤其是作为引子的卫西列省昭明部。兵法有云：主不可怒而兴师。除了他自己，现在没人清楚昭明为什么要率军北上深入混沌荒原，反正他肯定没做好准备。据一位当时大战的幸存者回忆，昭明行军时派出了大量游骑抓俘虏问话，所以有些人猜测此举可能是为了追查某个人。
不管原因如何，这种脱离人口密集区上千里的长距离远征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昭明军长期在哀痛山脉的起伏山区上作战，少有荒原上的大兵团作战经验。虽然临时从北军借调了几只车营部队，但恶劣的气候与不熟悉的地形使他们携带的补给很快消耗殆尽。这只部队在北军接应下撤回关内时仅余数千，长垣保卫战过后还活着的不足千人。
老兵的大量阵亡所造成的军队员额不足只是影响其一，这场战争最深远的影响要从战争前卫西列省推行的军事制度说起。
在基层，卫西列省当时使用的制度是军民结合的卫所制。哀痛山脉大大小小的山口，在各地都维持一直大军进行把守消耗巨大，显然是当时气候干旱且地广人稀的卫西列省无法负担的。所以当时的兵部尚书建议在边境设立屯所让士兵军屯，然后演化成设置卫军负责一个方向的防御，卫拥有一座卫城，充当治所和防御中心。卫下辖数目不定的屯所用来增强对地方的控制，各个城堡通过烽火台也叫墩台相连。屯所由负责战斗的战兵和负责生产的屯兵构成，卫所治下的百姓都被编入军户，要世代出丁服役。
在卫所构建的纵深防御体系后，是几只充当救火队的机动兵团。按照条令，各个卫所每年的春秋两季要优选精干人员来王庭治所集训服役，服役期三年，每年轮换三分之一，优秀者被留下提拔做士官和军官，称为春秋两班军。
两班军员额各6万人，其中再分成左右两军。算上王庭直属的龙卫，西省一共有五军约14万的机动部队，5000年大入侵时西省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他们，大量本该轮换到地方的壮年军士阵亡，导致各个卫所的训练和组织每况日下。
上层建筑的损失更为严重，当时的中上层军官主要由军事贵族群体提供，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接受洗礼成为龙卫，其他人继续在玉勇军中服役做基层军官，少数天才被远派到龙帝座下学习深造。高烈度的战争流干了他们的血，大量没有培养起来的种子军官在战场上阵亡，一些小家族甚至一度绝嗣。
这一切直接导致了王庭军事力量的大规模缩水，两班五军的满员率一度不足三成。好在昭明跟后来的边军统领洛远山关系不错，在领导人的牵线搭桥下，不少不适应混沌荒原严苛气候的中老年军官选择迁到卫西列省，假以时日又会是一个个充满活力的新兴勋贵家族。
此外，生产力发展和人口增多使得国库日渐殷实。军事技术的进步也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正好这期间食人魔王国也比较安分。这使得王庭有机会重建一只规模更小的军队，前一阵把各个残编的军重整为旅就是其中一步。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洛朗这下对小跟班心里有数了。
“所以你以后要接你爸的班？”她故作随意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爸的意思是让我去军队服役几年，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秋兴初坐累了，向后靠着，把自己埋在沙发里。
“你不想去？”洛朗歪着头问。
秋兴初想了几秒，回答道：“不是不想，只是不太想像我爸妈那样把一辈子都耗在军营里。”
“你家里还有孩子吗？”洛朗问了个看似不想关的问题。
“只有个妹妹。”
“那你迟早要接班了。”洛朗摇摇头说。
她忽然想到一个新话题，打算聊点正事。按照习惯，她咳嗽两声作为开场白，秋兴初条件反射一样立刻把腰坐直。
“是这样，这是个做军工的厂所，你父亲是一只部队的主官，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些技术上的合作。”
“要约我父亲见一面吗？可军事主官不经申请私造火器不合规吧？”
“谁说是私下的？”洛朗微笑着摇摇头，接着阐述她的想法：“走正规流程，我打算申请调一只小股部队来帮助本所做武器实验，你只需要回去问问你父亲的想法就行，他不反对的话我们改天可以面谈。”
“好吧，那我能带些资料回去吗？有没有什么宣传上的材料？”
“这个嘛......暂且没有，等会我去找成老师让他准备一份。”她是临时起意，自然没什么准备。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敲响，洛朗大声说：“请进。”
钱舒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不爽，她今天穿的跟昨天差不多，穿了件棕色短袖衬衫配长裤。
“怎么了？”洛朗问她。
“没什么，我上午误操作烧了个炉子。”钱舒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对死鱼眼。
洛朗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朋友，所以她说：“呃...没伤到哪吧？”
“没有，算了不提这事。”钱舒叹了口气，搬了把椅子坐下。
“这位是？”她伸手指着正坐在对面的秋兴初问道。
洛朗才反应过来她还没作介绍，于是她“哦”了一声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秋兴初。”
然后又为秋兴初介绍钱舒：“这是钱舒，是本所的...”
“助理研究员。”钱舒补充道，然后她站起来伸出手，和同样起身的秋兴初行了一个握手礼。
“您好。”她冷着脸说。
“您好。”秋兴初依然面带微笑。
握完手后，钱舒很快坐回椅子，翘起腿开始说正事：“你之前说的引火药我们做出来了。”她从腰带上挂着的小盒里掏出一个几毫米粗的圆柱形物件，侧面用棕色的牛皮纸包裹。
“火帽。”
洛朗跳下椅子，走过来打算接过火帽观察。钱舒叮嘱她小心点，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的递给她。
牛皮纸包着的是一种灰白色的固体，洛朗看不出什么名堂，把它递回去。
钱舒把火帽收好，介绍道：“这是雷酸汞，是用汞、硝酸和酒精制备的。化学性质很敏感，干燥时稍微扎一下就会起爆，缺点是产物容易腐蚀枪管，不过你没也要求多长的寿命，所以我们感觉这东西还可以。”
“能实验一下吗？样枪做好了吗？”洛朗问。
“如果你是说新的，那还没。不过我们改造了两只老枪，等会我们可以试试。”
洛朗点头同意，给站在原地的秋兴初打了个手势，然后跟着钱舒去看样枪了。绿头鹦鹉看了秋兴初一眼，然后飞到他肩膀上。秋兴初皱眉骂了一句：“下爪子轻点，别没轻没重的。”然后跟着离开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