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枪，而是两件风格迥异的艺术品。第一把简洁明了，90厘米长的六边形银色铸铁枪管被一对铁圈紧箍在红木基座上，其后伸展出长40厘米的枪托。枪托曲线圆滑，方便握持和抵肩射击，上漆的表面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除了木纹以外没有其他装饰。
另一把就要花哨许多了——黑色的枪管被深埋在梨花木中，使用钉子固定，只露出头部和尾部的引火槽，一条金龙攀援其上，龙头吐出黑洞洞的枪管。木头表面刻上了各种花哨的图案，偶尔还会闪出绿色的荧光。
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于枪机和引火槽了，原先夹燧石的击锤被一个形似鹤嘴的新击锤所替代。引火槽被封住，前端的火药池和药锅被一个简单的柱状凸起所替代。洛朗搬开击锤，可以清楚的看到其底部开凿的引火孔。
洛朗是简约主义者，所以她很快对这只造型古朴的步枪爱不释手。她脱下手套，把手伸进枪管中感受其光滑的内壁，面带笑容。秋兴初摇头窃笑，不敬的想这种枪给老头把玩嫌老，洛朗玩正好。
作为这里唯一有军事背景的专业人士，他熟练的抓起那只刻满花纹的步枪，然后端详其上的花纹，这款枪是经典款式，几十年来没有什么大变动，只改过附魔图样。洛朗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脑袋凑过来，看着枪托说：“西军10式鸟铳 5014年3月份 413厂制。”
秋兴初大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哝，看底下。”洛朗冲着枪托努努嘴。
秋兴初把枪翻过来，看着枪托底部的金属铭文尴尬的咧起嘴，逗得洛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算了，这附近有靶场一类的地方吗？我们试试枪。”洛朗止住笑声，兴致勃勃问钱舒。
“专门的靶场没有，空地倒是有不少，我找几个人帮忙搬下靶子吧。”
说完，她就出去找人了，留下两人在屋里面面相觑。
“唉，她就这样。”洛朗笑着解释道，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这位助理研究员着实过于个性鲜明了。
“那现在怎么办？”秋兴初问。
洛朗抱着枪坐下，无奈道：“还能怎么办，等着呗。”
秋兴初叹息一声坐在到边上，他决定找个话题聊聊，于是举起手中的步枪开口说道：“学姐，你觉得这把枪怎么样？”
“华而不实的垃圾。”洛朗不带感**彩的的说，这个评价简洁而又尖刻。
“为什么这么说？”秋兴初问：“魔法和火药相互结合取长补短，这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但取魔法之长过了头，反而集魔法和火器两家之短。”洛朗回答，她沉思几秒，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很多人都觉得火器的最大的优点在于初速高、精准、能破重甲，这么想的人没经历过真正的大规模、长时间、高烈度战争。”她连续使用了三个形容词，来提高这个论断的严谨性。
“火器相对于刀剑弓弩最大的优点在于其效费比极高。我就说一种极端情况，一个毫无经验的农民，只需要用几个小时训练裝弹和瞄准，就可以用一把铁雹铳击杀几名身经百战的玉勇。”
随着论述的进行，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甚至到了秋兴初有些听不清的地步。他只跟上了最后一句话，“几发火箭弹能造成的杀伤和战争罗盘引导的一发天国彗星相差无几，比如...”
洛朗停了下来，像是在脑海中搜索例子，但渐渐的，她皱起眉头，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伸手扶额，低着头喘息着。
“怎么了？”秋兴初赶紧站起来关切道。
洛朗没说什么，举起空闲的手让他稍安毋躁。她缓了几分钟，等脑中的剧痛，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汗水顺着她清秀的脸庞流下，咸咸的味道在她舌尖荡漾。“汗这种高盐的液体除了咸还能有什么味道。”她想。
“喂？没事吧？”洛朗睁开眼，秋兴初正在她眼前挥手，洛朗伸手把他打掉。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事，老问题了，可能是想了什么不该想的吧。”
“需不需要找个大夫来？”秋兴初问。
“算了没事。回头我问问我爸那边吧，这边没大夫能治......呃，刚刚我说道哪了？”
“效费比。”秋兴初说。
“对的，效费比，这不仅体现在钱上。”她不是那种很长记性的人，很快又进入了状态，说道：“还有一点在于他降低了对士兵先天素质的要求，你爸的部队，现在是怎么选鸟铳手和鹤铳手的？”
“从弩兵里面选有天赋的，要有些阴法天赋，眼睛要好，射箭要准。”秋兴初想了想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各支部队都是这么做的”。
“然后弩兵又是从哪来的？”洛朗靠在椅子上，额头处仍有几滴汗珠，自问自答说：“从地方屯所和乡村中征募有天赋的役农弓手进入宿兵寮，然后优中选优招收一些人进入玉勇营，再选优秀的进入班军服役......”
“你看，这种搞法就跟农民种地不浇水施肥选育一样。哪有洒下一把种子然后不管不顾只等着收的。”洛朗的脑袋又开始发痛了，所以她赶紧总结说，“这就是为什么5000年大战后本省的军事实力下滑成这个熊样。”
“啊？哦。”秋兴初应道。
“没听懂？”
“呃......”
“唉......”洛朗叹息一声，心想“为什么大家都跟不上我的思路？”（实际上完全是她自己太跳脱）随后再次解释道：“就是说，火器本来是易于训练、对士兵素质要求没有那么高的武器。如此，我们就不用再一级级优选有天赋的士兵了......现在这种搞法完全是把火枪变成了另类的法杖，论质量你不如龙弩，论数量你不如玉勇弩，这才是鸟铳装备数量一直上不去的原因。”
她敲了敲桌子，指着秋兴初手里的枪说道。
秋兴初心想你这简直是在侮辱我的家学和震旦军队的优良传统，所以不满的呛到：“你这是纸上谈兵，一个老农拿上火枪或许能杀死一个龙卫，10个火枪老农或许能和5个龙卫打平，但100个龙卫总是能突破1000个老农的防线，不管你拿多少支枪。”
“那我拿炮呢？一百个龙卫花费的资源足够我造几门6磅炮再把老农整训一通了。你这一百个龙卫打算怎么在我强而有力的火炮火枪面前冲散我的防线呢？”
“我拿一千个龙卫总能在你一万人的老农军队的战线上找到突破口，因为你根本指挥不过来那么长的军队。”秋兴初再次提高了声量，几乎要吵起来。
“那你这一千个龙卫打算死多少人来打穿我的老农防线？就算你冲阵的时候只吃上我一轮炮击加一轮齐射，那也得损失一百多人吧？你打穿我一道防线，我后面还可以设置一道，你的龙卫无时无刻不在损失，我的火器老农无穷无尽！”洛朗“唰”一声的站起来，椅子差点被撞倒。
“那你是打算用人命堆出来胜利吗？哪有这样做事的，我震旦又不是地下鼠辈。”这话说的是斯卡文鼠人，这个族群以威力巨大的次元石科技和无穷无尽的炮灰鼠鼠海闻名，在龙子内乱和其后的猴王乱政时期中曾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话倒是把洛朗问住了，她单手把椅子扶正然后坐下，嘴里不满的低声嘟哝：“嘁，这么有血性怎么不去找小混混发泄去。”
秋兴初听力不错，所以他听的很清楚，他双拳紧握，几欲起身争辩，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毕竟上他和洛朗一样，都是信奉行动大于语言的人。于情于理，更难听的话他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愤愤的想：“纯粹是你童年有心理阴影，你早点回来真是个正确决定。”他这时倒是忘了自己的父亲也是从北边回来的了。最好祈祷这事不要被秋佑康听去......
钱舒推门进来，却发现屋里两人都面色不善，像是刚吵了一架。她微微睁大眼睛，茫然的问：“怎么了？你们刚刚吵架了吗？”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呃.......不要吵架嘛，吵架伤和气。”她在这方面不能说傻，只能说不太聪明，这点跟她老师倒是趣味相投了。
“所以说刚刚没有吵架。”洛朗板着脸，说：“靶场准备好了吧？我们去试枪吧。”
“哦，准备好了，那走。呃......我刚刚说吵架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有矛盾是很正常的，我跟我老师也经常吵来着......”
“所以说没有吵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