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军队那边来信了。”成刚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信纸。
“又来信了？”钱舒问。
“是，上午刚到的，那个人说他下午要过来看看。”
洛朗不解：“啊哈？”
成刚端着杯咖啡，解释说：“军方代表，是那边派来接收火炮的，用老话来说的话叫：‘督造大员’”
“呃，你刚刚是说今天下午还是明天？”
“今天。”成刚。
“？”洛朗和钱舒。
......
‘军代表’一词可比什么督造大员要正气多了，军代表军代表，军方的代表，一听就是那种骑马带兵的赳赳猛士，督造大员这词听起来就显阴柔，这或许是因为很长时间内这个职位都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甚至是太监来当的。
“去哪都要坐马车的人带什么兵打什么仗。”公馆前的空地上，田傅对着随员们说。
田傅是个有些老派的军人，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和追求的。他不喜欢喝咖啡、啤酒，也不喜欢躲在阵线后方操炮，他认为传统的才是好的，茶、黄酒和葡萄酒中蕴藏着千百年历史的厚重，步兵骑兵和魔法是无数鲜血的结晶。
但有些时候你越缺什么才越要强调什么，作为一个接受完整新式军校体系教育的年轻人，他的言行举止不可避免的打上了新时代的烙印，而且...他在军校学的是炮兵科。
这也没办法，大家都喜欢学骑兵，可总得有人学炮兵。他一度想退学去当参军，但在家长的棍棒和某位老师的教导下，他最终还是沉下心来学好这科。
那位老师是个有智慧有阅历的人，他是这么说的：“相比临战脱逃，野战炮兵都显的更加传统些。”
田傅就这么被绕进去了，顺便一提，他现在在第三旅的职位是军器参军，参军这个职位从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参军的人嘛。
“你看看你们！在这花花世界吃的跟猪一样！难道连马都不会骑了？把马车解开！全体骑马，就现在！”田傅怒吼道。
随员们还是要卖这位理论上的老大一个面子的，这些老油条不紧不慢的把马解开，准备好鞍鞯和行李，马夫们插着空抓起一把豆子喂给马吃，这些马吃惯了精饲料，竟然不满的打了个鼻音。
过了半小时，这些人总算是整备完毕，田傅带头翻身上马，这只产自卫南列省的草原马前后踱了几步，像是有点兴奋。其他的马儿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田傅很气，但又没什么办法，他一个没职没权的参军怎么能管的动这些马上要退役的老兵油子呢。
“我真是鸡汤喝多了才会来这个地方。”他愤愤道，随后马鞭一甩，带头离开公馆。
......
洛朗和钱舒风风火火的离开办公室，坐电梯下去找人。成老师倒不慌不忙，他鼓捣着手上的枪机，轻笑一声：“年轻啊。”
在电梯里，钱舒问洛朗：“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洛朗摸了摸下巴，回答：“得下去找师傅问问他们的生产能力什么的，这样我们等会谈判的时候才好开价。”
“按照上一批次的成本4000块再加价不行吗？”
“我看不行，上一批次是那几个大师傅手工做的，还用了魔能锻锤。产量低成本高，肯定不能满足军方需求的，他们旅有七八千人呢。”
清脆的铃声响起，她们抵达了一楼，魔能锻锤刚刚停下，师傅们四处坐着闲聊休息。别看干体力活，这些人可是妥妥的高收入人群，带学徒的大师傅一个月能拿4000月薪，一家自耕农含辛茹苦一次收获也拿不到这个数。
当然人确实也有这份本事，他们都是跟着干了快十年的老人了，这块的所有设备他们都会用，什么东西都能给你造出来，514所可以没有钱舒但绝对不能没有这些大师傅。
比如这几台魔能锻锤就是成老师带着师傅们手工搓出来的，原理是反复用火焰系魔法烧水产生蒸汽，使锻锤上下动。比较粗糙，但师傅们用起来感觉还行。
洛朗前一阵正好见到师傅们手工搓枪管。在锻锤和加热机的作用下，一米多长的熟铁板被反复加热捶打，最后合拢在细铁棍上成为一个没有缝的管子，然后再反方向重复工作包上另一层，最后还要用镗床处理内壁，钻孔，安装瞄准具什么的.....速度不快，师傅们也很悠闲。
“胖师傅！”洛朗对着某个圆圆胖胖的短发师傅喊，她有点脸盲，总是分不清谁是谁，只能记下两个管事的，一个留着寸头的叫‘和尚’，另一个比较胖的叫‘胖’。
“哎！您说。”胖师傅站起来。
“上次让你们搓的那批枪的成本是多少？”
胖师傅回忆了一下，报出了个偏谨慎的数字：“不算人工的话，一两千吧，主要是要开魔能锻锤，这些设备的损耗得算在内。”
“能不能想办法扩大产能，不用魔能锻锤呢。”
胖师傅有些为难，他找来和尚，两人合计了一会回答说：“那肯定得用厂子里的东西了，或者你找成老师再搞几台蒸汽动力的机器，让那些工人去弄，那速度肯定咔咔快。”
“那么干的话产量能有多少？速度能有多快？成本能有多低？能不能估计一下？”洛朗追问道。
“机器的成本我不好说，算人工成本吗？”
“都算，加起来开多少价格能赚。”洛朗回答。
“我感觉能压到两千以下，不算机器的制造成本的话。产量的话，我这么跟你说。”师傅顿了顿，整理了下思维：“主要的时间都用在敲这个枪管上了，我们拿魔能锻锤敲得敲个好几天，铁匠用锤子敲的话得十几天。所以这得看机器怎么样，我想的是把锻锤放大，一次能锻个一米，这样我一天就能敲个枪管出来，就快很多了。”
“所以得看机器的了？”钱舒抢着说，她之前一直都插不上话。
“是的。”师傅回答。
“好的，我大概心里有数了。”洛朗若有所思，眼见师傅们慢慢都站起来准备干活了，她也识趣的不再打扰，带着钱舒上楼去了。
钱舒问：“所以你准备怎么开价？”
洛朗回答道：“单价2000以上，能开多高就开多高，但是要暗示我们有能力把价格降下来，并且还能扩大产能。”
“据我对军队编制的了解，一个排50人，连150人。我估计他们第一批能下的单子也就这么多了。一个月时间，我们应该是能做完的。”
“所以我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是一个月？惯例来说，正常的交货时间是半年吧”钱舒不解道。
“因为他们下下个月要搞演习，所以着急要用。”洛朗回答。
两人走出魔梯，爬楼梯上楼去找成老师商量方案。后者还在鼓捣那个枪机，矮人们的螺丝标准和震旦的不一样，这一排螺丝刀都没有合适的，成老师不得不自己手工做了一个。在魔法的帮助下，这不算困难，他很快就把枪机彻底分解开。
“成老师？”洛朗走进办公室。
“哦，怎么了？”成老师把分解彻底的枪机放在一边。
“我们得做个蒸汽动力的大号锻锤，不能总用魔能锻锤造枪管。”
“哦！行。”成老师想了想，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钱舒说：“那就做个吧，得去厂子里弄吧？那钱舒你找胖师傅或者和尚帮着布置下吧。”
“我来吗？”钱舒有些惊讶，她之前一直在做些辅助性的工作，还没有单独负责过这么复杂的装置。
“你先把要求列好，然后我来帮你设计。”成老师把两根枪管拎过来，把手指伸进去抚摸其中的凸起。
“什么要求都行？”钱舒还是有些迟疑。
“都行，你只管想，剩下的我来帮你解决。”
洛朗没有打断他们，而是凑过来观察这两把枪。
“这两个枪管有什么特别的吗？”她问成老师。
“里面有膛线。”成老师把枪举给她看。
洛朗伸手一摸，果然如此。震旦此时列装的步枪和火炮都是滑膛的内壁光洁如镜，这两把枪则刻上了几条凹凸的线。一根管是直膛线，另一根是螺旋膛线。
“膛线可以让子弹不乱撞，但为什么这把矮人枪的膛线是螺旋的？让子弹旋转有什么好处吗？”她松开手，看向成老师。
“角动量守恒。”成老师从拿来纸笔列开方程，对着洛朗说。
“嗯哼？”洛朗挑了几下眉毛，天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不解。
“呃......你的数理基础怎么样？力学三定律什么的都学了吗？”
“学过。”
“微积分呢？”
“自学过一点，你列吧。”
“好。”成老师在纸上画了个示意图，然后列出一个方程，用笔指着说：“角动量定理。”
他随后解释说：“力矩和动量矩，就是先选个参考轴，力作用于质点时会产生一个旋转，那么相对这个轴就有个角动量，也就是动量矩。”
“呃，类似力和动量的关系？”洛朗问。
“是的，这个定理写成方程就是这样，dL/dt=M，我把它左右分别展开算下......”成老师刷刷的写下一串式子，最后导成动量定理的形式。
“这个项是0，所以这样就弄出来了，角动量守恒就是没有外力矩的时候系统角动量方向不变，我拿子弹举例的话，就是子弹旋转动的方向一定，弹道也就更稳定。”
“就像陀螺一样？”洛朗懵懂的说。
“是的，像陀螺。”成老师答。
钱舒翻动着这本厚厚的书，有点读不进去，所以干脆放下书插话道：“但是膛线挂铅很严重，打个几百发就平了。”
“是的，对前装枪来说，裝弹也是个麻烦事。”洛朗略带遗憾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