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锻锤的力量非常人所能比拟，它砸下来时，几乎没有什么办法能控制它的力道。想要控制它把金属锻造成型，需要对锤头和砧板做针对性的设计。靠经验和一把子力气可做不到这点，老师傅们或多或少都有点数理基础，空间想象能力也很不错。
换句话说，成老师和他们谈技术问题和需求时，他们是听的懂的。在几分钟的锻打-加热-锻打后，工人们用大钳子把一副基本成型的胸板甲从砧锤上取下，扔到架子上等待后续处理。发须斑白的车间主管见成老师过来，打发手下们稍事休息。与诚惶诚恐的工人们不一样，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皱纹深到能用做印刷：“成老师，什么事？”
“我来找你商量下改生产线的事，有新产品要产了。”成老师大致解释了一下，老师傅“嗯嗯”两声以示自己了解。有个面相很年轻的学徒工，怯生生的站在两人数米外偷听，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很低，可这四周就他一个站着的工人，他实际上相当扎眼。
“你有什么想法吗？”洛朗问他。
“啊？不不不，没什么。”他缩回去，赶紧退后几步，差点碰到还发热的板甲，幸亏老师傅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你说就是。”老师傅挤出一个笑容，小学徒顿时被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去会议室说？这也没有纸笔什么的，而且还吵。”洛朗提议道，工人们点燃的烟草气味让她难以忍受，她挥挥手，想驱散这些刺激鼻腔的气体。
老师傅瞪了一眼那几个叼着卷烟的老油子，顺便把踹在裤兜里的卷烟向里藏好，然后答应道：“行，走吧。”那个小学徒也被他拽着离开了生产车间。
“再次回到室外的感觉真不错。”洛朗由衷的想，如果是让她每天在那个地方工作，她宁可去自杀，有些事她真的无法理解。
“如果理解不了，那就不理解了。”她对自己说，纠结纠结不出来的事毫无意义，她是这么认为的。
洛朗和钱舒回到了她们的主场，师傅和学徒坐在她们对面，成老师坐在主位，把一大堆草纸摆在桌面上。
“大体上就如同之前所说，要在40多天的时间内造出500支步枪，但是洛院长不希望新招太多学徒工，希望能用提高生产效率的方法增大产量。”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又要改机器呗。”
“是。”洛朗和钱舒对视一眼，确认了他们的要求。
“那我得想想，你们之前是怎么做的？是用那个魔能锻锤吗？”
“是的，能直接换成蒸汽锤吗？”钱舒问。
老师傅拿出纸笔稍微算了一算，他的握笔姿势很奇怪，洛朗这才注意到他的小拇指是木头做的。
“不行，速度不够快。”师傅放下笔，轻吐了口气。他注意到洛朗好奇的目光，把手举给她看：“这个？前几年被机器咬的。”
“哦......”洛朗向后坐，靠在椅背上。
师傅继续说：“蒸汽锤力量更大，但是完成一个行程所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你们之前二十天造出来20只，我这四十天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来500只。”
“师傅，我有个想法...”洛朗微微皱起眉头，扮出严肃脸：“流水线，机器时刻不停，一直锻造枪管，其他工序交给别人同时进行，最后再一起组装。这样不是就快很多了吗？”
师傅老脸一皱思索片刻：“能快一点，但也来不及，毕竟之前也是各个组轮流用锻锤的，锻锤基本不会闲下来，而且这又有个加工精度的问题了。”
“扩大锻锤呢？把锤子加长到一米，一次性锻打整支枪管。”洛朗心里着急，要是夸下的海口实现不了，那乐子可就大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希望寻找场外援助的，有一句话说的好——命运给予你的帮助早已暗中标注好价格。
“不行，小姑娘。”
“洛，洛朗。”洛朗抿着嘴唇。
“洛姑娘，锻造枪管可没那么容易的，要先用u型砧板慢慢把板材砸弯，然后再换塑型的凹头锤，锤子太大了没有办法做微调的。”
“这样啊......”洛朗有些沮丧，她现在得另想办法了。
“师傅？”学徒工还是怯生生的样子，如果他没说话，大家恐怕都忘记了他。
“说，什么事？”对待自己的学徒，老师傅说话自不会客气。
“我有个想法，就是我们能不能用挤压的方法，慢慢锻造枪管？”学徒工声音很小，但依然鼓起勇气把话说完，他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实际，只要你的想法有价值，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个学徒而瞧不起你。
“嗯......说细一点。”师傅把笔递给学徒。
那学徒兴奋的跳起来，把椅子挪近，借着草图为师傅讲解他的构想：“轧制，用两根粗铁棍把板材挤压然后卷在模具上锻造成枪管......”
“机器的强度怎么办？联合处容易断掉......”
“把机器横过来，轧辊插在中间，然后......”
“不行！”师傅提高了音量，声音里满是可惜：“想法很好，但是蒸汽站的力量不够，结构强度也没保证，公差更是没法控制，起码现在不行。”
“是，师傅。”学徒失望的坐回去。
“还有呢？还有什么想法吗？或者我再多招一些人，搞人海战术，这样起码能交出来一两百支。”成老师环视四周。
洛朗叹息一声，她看向坐在一边的钱舒，钱舒一直在写写画画，看起来还没有放弃。
“钻呢？”钱舒说。
“钻？”
“对，钻，先造实心铁管锭，然后在上面直接钻孔，刚刚那个谁不是说可以用挤压的方法吗？我们边挤压边钻孔，这样管壁甚至连缝隙都没有，绝对够结实。”钱舒不知道学徒的名字，用了个有些失礼的代词，好在学徒工并不敢计较这件事。
“可行吗？”洛朗对这些技术问题一窍不通，只能求助他人。
“我想想，你让我想想。”懂技术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老师傅率先认可道：“应该......是可行的。镗床隔壁车间有，钻头我们可以自己做，挤压的话......”
“可以弄，让枪管旋转，这样管壁就均匀了。可以弄，钱舒你晚上吃完饭来找我，我们把方案图纸出了。师傅，你等会回去把大家伙叫过来，我们晚上一块聚个餐开个小会。”
“明白了。”钱舒高兴的回答。
“那...晚上我带着那些军官去食堂吃席？”洛朗问。
“行，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努把力，这周出方案，下周就生产。”成老师回答道。
“这下不需要再招人了吧。”问题的解决让洛朗心情愉悦，“按照刚刚说工艺，生产速度起码能乘个十。”
“不需要了。我们有能力在40天内交出500只步枪，在剩下的二十天内再交出起码1000支，就看他们吃不吃得下了。”
“没事，好的武器不愁销路，这把枪在我的老家肯定会很受欢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