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出行,他的卫士们不离左右。李闯和必勒格跟着钱舒来到靶场,来自边军的十名卫兵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保卫室里睡午觉的卫队长见状赶紧穿好衣服跑出来盯着他们。
钱舒拿起枪,学着老师的样子为众人讲解,这东西她很熟,所以讲起来头头是道的,丝毫不露怯,把必勒格唬的一愣一愣的。
但这并不能说服从军数十年的老行伍,李闯干脆拿起一把枪仔细端详,枪管的做工很好,甚至比某些手工锻打的鸟铳枪管还要好,李闯拿起另一支对比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手艺不错。”他随口赞道:“这个卡榫是做什么的?我在这把枪伤感受不到魔法的力量,没做完吗?”
“那个卡榫是固定刺刀用的。”钱舒从桌子上拿来一个套着环的短剑,套上枪管然后一拧,步枪就变成了一把短矛。“这就是完全体,不做附魔。我们测试过,在50米内的准确度不差,在更远距离上,射手的影响其实更大。”
“那有什么优势?便宜吗?但在我看来,十只这样的枪都不一定能完成一把鸟铳能完成的任务,铁雹铳干不了鸟铳和鹤铳的活。”李闯讽刺道,把这几天的怒气撒在钱舒上。
“是,但一把鸟铳的价钱可以购买60支步枪,而一个排的步枪兵能完成鸟铳手绝大部分的任务,甚至还能投入直接冲击。如果算上士兵的工资,省的钱更多了。”钱舒连忙解释道。
“年轻人,士兵的生命不能用钱来衡量。”李闯胡子一抖呛道,采购军资并不是他的职责,作为将军,他更担心劣质武器导致的无谓牺牲。
钱舒的脸色变的很差,眉毛扑动几下欲要发作,从小到大,冷暴力没少过,敢这么呛她的人还真没见过(老师骂她是教育),这已经是指着鼻子反对他们选定的技术路线了。
李闯冷静下来略微找补道:“但依然有其价值,可以给每个玉勇队都配个10支。”
“你说的对,我们已经与一只部队达成采购协议,他们以每只3000元的价格实验性采购了500支。”钱舒重重的吸了口气,发出不满的鼻音。
李闯对钱没什么概念,随口应道:“那很不错啊,或许督师会对他女儿的作品感兴趣,现在能打吗,让士兵们试试?”
“可以,这正好有10支,哦不对,有只不行......”钱舒想了想,对着卫队长喊道:“叔?我记得你那还有两只上一批造的,能借我们用用吗?”
“好勒。”满脸皱纹的老兵转头往楼里走去。
“那是你们家以前带过的老兵吗?”李闯猜测道。
“啊?不是,他是这里的保卫队长,但确实是老兵。”钱舒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能说震旦很大,各龙子治下风俗习惯各有差异,在镔龙这里,大家比较随便友好,在飚龙那里,大家比较严肃和讲规矩。
老兵拿着两把枪回来,在这段时间里,钱舒已经为围过来的将军亲卫们讲解了大致操作。不需要催动内力使用魔法,操作甚至比玉勇弩还要简单些,用了几分钟他们就摆弄明白了。
工人们都在休息,卫队长亲自上阵,把一个人形靶立在射击区域外80米处。
“80米,用左边标尺的第二道刻线做参考,让准心砧孔和靶子三点一线瞄准。”钱舒退开几步,隔空指导着士兵们瞄准:“准备好了就板击锤,扣动扳机就能开火。”
“开火!”揣着腰刀的校尉下令。
枪响如雷鸣,打破了研究所的寂静,惊起一滩飞鸟,工人们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看到射击场上威武的军人后又骂骂咧咧的躺回去。
“打中三发!”老兵队长喊道。
“如果让一个鸟铳手和60名步枪兵在这个距离上对射”,鸟铳手起码要吃18发子弹,但最多只能带走一名步枪兵,数量也是一种质量。”钱舒说。
“所言极是,钱姑娘。”李闯表示同意,见必勒格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像个石头,他有些奇怪:“必勒格?在看什么?”
“没,没看啥。”操着不熟练的汉话,必勒格慌忙答到。
“必勒格?这不是个震旦名字吧。”
必勒格低着头,不敢直视钱舒:“回大人,我是......”
“他是塞外归附的边境人,所以不熟练。”李闯解释道,必勒格冲着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你觉得这枪怎么样?但说无妨。”必勒格是在场的人里唯一直面过火枪齐射的,所以李闯打算问问他的意见。
必勒格抬起头,大家都在看着他,钱舒不解,将军卫队的士兵们眼中满是不屑,他们不认为这个来自草原的蛮子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必勒格克制住紧张和慌乱,机智的答到:“回大人,鸟铳和鹤铳可以在数百米之外狙杀敌酋,但一百米外的密集射击能让勇士们人心惶惶,几十米内密集的火枪攒射可以让最精锐的战士失去勇气向后逃跑。”
“换句话说,都有用。”钱舒用自己的语言翻译道,这个回答四平八稳,大家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李闯给一把枪装上刺刀,然后从队伍中叫出一人:“小王,试试手感。”他单手把这个快5公斤的铁棍拿起,然后递给属下。
“是,将军。”小王按照短枪的用法试着舞了几下,空心铁管自然无法像实木那样舞出枪花来,感觉很木。小王放下枪答到:“将军,手感很硬,不能按照红缨枪的法子使用。”
“哈,看起来不能直接拿去换玉勇的长枪了。”李闯评价道:“近身作战的爆发力不如铁雹铳,但胜在均衡。如果要用的话,应该作为制式兵器大规模装备,并且需要更新战法。”
“您说的是。”钱舒说。
李闯摇摇头,接着说:“但问题是,为什么要替换呢。我们在北边使用的军阵已经很完善了。那些草原上的蛮子就算以十倍以上的骑兵兵力来冲击我们的防线,都会被我们的梯次火力所击溃。所以说这种枪还是只能作为鸟铳的下位替代,如果军费足够,军队只用装备鸟铳就行了......”
“您说的对,但大多数时候军费是不够的。”年轻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众人一看,火器参军田傅正快步走来。
“田参军!”钱舒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田傅也以微笑回应。
“你是?”李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口无遮拦’的年轻人,一身白袍,是本地的军官。像这样冲动的年轻人他见过不少,以他的年纪和身份,他向来懒得搭理这些刚进军队没几天的愣头青,“哼”一声以示提醒就是最大的好心了。只是今天心情不佳,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直白的反驳道:“年轻人,贵不是鸟铳的问题,是你们的问题。你们应该想想为什么你们的军费不够,而我们很充足。”
“回前辈。卑职是卫西列省,新编玉勇第3旅的火器参军田傅。”田傅不卑不亢的答道。
“第三旅这是什么称呼?是原先哪支军镇的右都虞候军拆出来的吗?”李闯对上次大战后卫西列省的军事变革不太熟悉。
“回前辈,是原先的魄魅镇的右都虞候军。”这些光荣的军史,田傅已经有些淡忘了,但有些名字他依然记在心间。
“哦哦哦哦!那你们不就是当初督师拆送给西省的部队吗?我跟你们的将军秋佑康当初可是过命的交情啊,你们怎么混成这样了,为奸人所害?我回去得好好跟大帅说说。”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虽是实情,但田傅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
“回前辈,镔龙殿下这几年修养声息,不光是我们,其他部队的军费都被砍了不少,偌大的西省,王庭直属的部队也只有五个玉勇旅。”
“这这这,想必镔龙有他自己的见解吧,毕竟上次大战中,西军的损失也着实惨重,也该休息休息,我等都是龙之子民,应当为君父分忧才是。”李闯不敢妄议龙子,口风一转,决口不提待遇的事。
田傅上前几步,走到钱舒身旁,后者眉头一皱,但并未出言反对,他说:“前辈所言极是,那用更少的钱办更大的事,不正是为君父分忧吗?以晚辈看,大量编练步枪兵,使用鸟铳手作为补充才能事半功倍。”
“这......你说的有道理,但军器采购是大事,需得督师本人亲自定夺,我不好多说。”李闯回避道,他沉吟片刻,又想到了一个新理由:“按龙帝谕旨,火器制造都放在南皋由飚龙督办,边军与南皋诸家也有着很长久的合作,如果由你们供货的话,能保证生产质量吗?如果弄出点什么,边境离这里数千里远,万一出了事,我们可没办法追责,到头来弄的大家都不愉快。”
“所以依我看,你们要是想掺和边军的武器生意,莫不如去找南皋那边谈。”李闯说。
钱舒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没说要往边军卖武器啊?”
“小姑娘,有些时候话不用说那么透。少督师让你带着我们来看这把武器,不可能只是让我们来参观点评的。”李闯指点道。
“当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话我说的不算,最终如何还得看督师的考量。”他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