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宗族持什么看法?”趁着小二还没把菜送上桌的间隙,洛朗开门见山的问。
“宗族?”钱舒思考了一会,回答:“族里规矩很多,但大家的日子还可以,毕竟族长会帮着调解邻里矛盾,族里还会办些教育,共同抚养老人什么的,所以有好有坏吧,虽然有些事我很讨厌。”
“姥姥说他们都是坏人。”多萝茜低声说。
“嗯?”洛朗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不喜欢他们,之前......有一阵子他们过来...姥姥经常哭。她躲起来哭,但我能听见,所以我不喜欢他们。”
“但是小姐。”林妙张口欲言,洛朗摆摆手手让她闭嘴。
“我知道,有秩序比没秩序好,但秩序之内也分好坏。宗族主导的地方秩序本来就是因为官府的控制力无法直达基层才形成的,如果没有意外,这片土地很快会是我的封地,我不喜欢不是由我主导的地方秩序。”
“是的小姐。”林妙低头说。
“秩序、规矩、法律,是统治集团贯彻他们意志以得到利益的工具,显然地方长老们的利益和我们不同,有时甚至是冲突的,所以,这是不可缓解的敌我矛盾,我们肯定是要建立一套更合适的地方秩序。”
语毕,洛朗喝了口茶,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钱舒问:“如果他们不犯法不犯罪,我们随便动他们恐怕不太妥当吧,村民们也会反对的?”
“是的。”洛朗向一个徽章似的小东西里注入魔法能量,等它启动后才说道:“我也很苦恼这件事,所以我准备等自己他们发狂犯错,这样我们动起手来才名正言顺。”
她然后把徽章关掉,屋子里的静音结界随即消失,使得偷听的人能听见她的下一句话:“尾大不掉,早点处理免得影响到工厂运转。”
这一切都是临时起意,随身携带的魔法护身符让她发现附近有人在偷听,所以她决定布个闲棋冷子,演一出戏。成本几乎没有,说不定就能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呢。
小二把蓝莓山药和花生露用托盘端上了桌,洛朗愉快的发癫和鉴证时间就结束了。
“吃饭吃饭!”钱舒用勺子把上面涂有果酱的蒸山药挖到自己的餐盘上,小姑娘鬼鬼祟祟的看了洛朗一眼,洛朗对她微笑,多萝茜也迫不及待的把甜点挖到盘子里。
林妙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她用筷子把一整块山药挪到勺子上,然后放到餐盘里切成几块慢慢吃下。洛朗就随便多了,筷子把山药块夹起,她张开嘴,两三口就把山药吃下。山药本身的味道寡淡,但蓝莓果酱的加入使得其带有丝丝的甜味,口感软糯,几乎入口即化,山药凉滋滋的,但并不显得冻牙,给炎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爽。
“挺不错的,做的很好吃。”她称赞道。
......
“挺不错的,做的很好吃。”
小村,李府,灯火通明,正是晚宴时间。作为近几年李家,也是整个小村决策层的核心人物,李克用可以用少年英才来形容。十几岁的时候出门碰上了土匪,他带着十几个家丁追着对方上百号人砍。再大一点后被家里派往大学城学习军事,他最喜欢上的课是一门叫政治经济学的选修,最爱玩的游戏是围棋,他平时对周围多加留心,因此学到了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毕业后,他没有像同学们那样加入玉勇军成为参军,而是选择回家带着乡亲们发家致富。
听起来很好是吧?如果你忽略掉他们意义上的乡亲专指留着李家血液的宗族成员的话。以他们的角度,这倒也无可厚非,但在哪些外姓人看来,这可就不是个好消息了。
总之他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做过很多事情,作为李家扩张计划的实际牵头人,他对本村外姓人们这几年遭受的悲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蓝莓山药很好吃,他心里想:“这步走对了。”
管家急匆匆的走来,对着他耳语几句。李克用唰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克制住了惊叫的冲动,对着妻儿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少安毋躁。
他跟着管家走到无人处:“你说什么?你确定你没听错吗?”
“确定,长老们和张家的代表都到祠堂了,都在等您去拿个主意呢。”管家说。
“好,我这就过去。”李克用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祠堂外挂着个牌匾,在门对面的是一张用金色锦布覆盖着的长桌,在主位最高处摆放着张雕刻有两条龙的玉盘,两条龙一金一银,构图形似阴阳鱼,代表着龙帝和月后。龙帝月后不允许子民把他们当做神明来崇拜,所以雕像是不被允许的。
主位两侧是一些黑底木牌,上面写有烫金的字,这些是李家的列祖列宗,左侧都是夫,右侧都是妻,妾和妾所出是不被允许放在上面的,哪怕有重大贡献。
李克用跨过门槛迈进祠堂,坐在右侧第二个位置,跟在他后面,族长慢悠悠的也来到祠堂,人都到齐了。
“查清楚那小丫头的底细了吗?”族长问。
“查了,她是镔龙最喜爱的养女,完全动不了。”一人回答。
“我没有想到她会是那样一种态度,还有机会和解吗?我们退一步呢,把互助会解散,产业让出一部分?”一位长老说。
“不行。”李克用回绝道:“她的意思很明确了,我们的存在对她来说是原罪,让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让权呢?我们把村长的位置让出来给她?”另一人问。
“不可能,你觉得龙女会看得上你村长的位置?我这么说吧,她想要的是完全掌握村子的生杀大权。我们得把远支遣散掉、互助会、祠堂什么的拆掉,族产分掉,回到靠土地吃饭的日子才能满足她的要求,这样的条件你们能接受吗?”
“......”一阵沉默。
“不能跟龙女正面对抗,但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自保。”族长拍板,定下了讨论的基调。
“自保,对,我们是自保。要想办法让她不敢动我们。”一人说。
“但怎么做?我们威胁不了她。”另一人问。
“对身边人动手?比如派下来的官吏?”另一人回答。
这种话让李克用一阵无语,这些乡亲平常跋扈惯了,真碰上硬茬子后就麻爪了。
“不行。”他制止了讨论。
“不能真撕破脸,真闹大了她直接派玉勇过来把我们连根拔起怎么办?”他说。
“那怎么办。”一长老说。
“斗而不破,让她忌惮我们,让她知道如果把我们逼急了得不偿失,然后再谈。”李克用说。
“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是正确的,在工厂的同乡互助会要进一步扩大,最好能让那几个同姓的老手熟手也加入,还要增强组织,把我们和他们融为一体,让她投鼠忌器,最后不得不坐下来跟我们谈判。”他解释了自己的构思。
“我觉得可行。”族长点头:“但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克广?”
“孙子在。”
“你们家这几天搬走,到大学城去买个宅子,开个酒楼,资金族里出。”
“遵命。”年轻人回答。
“至于其他的,就按照克用的意思办,这位张小友,你们的意思呢?”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一年轻人。
“我们张家没有别的意见,都依您的意思。”张怀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