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贝玉兰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父亲和季梁围在火盆周围烤肉，她跟着母亲在江边钓鱼。放眼望去，四周寂寥无人，只有火盆的噼啪声和树叶的唦唦声。江上有几条小舟往上游划去，那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渔民们。
食材和工具都由某大公子提供，这算顺水人情，毕竟原来的食客们都走光了，这些食材不吃掉就得扔掉。
江边的鱼不少呢，或许是因为少爷小姐们一直在投喂吧，所以虽然贝玉兰钓鱼三心二意，但依然钓到几条大鱼。
贝母沉默良久，最后把鱼杆放下，小心翼翼的叫女儿道：
“玉兰？”
“怎么了，母亲？”
贝玉兰收下正准备抛杆的手。
母亲问：“你对季先生是怎么看的？”
“什么？”贝玉兰一脸疑惑：“什么怎么看？”
“我是说...你觉得季先生这个人怎么样？”贝母问，
“啊？什么？我......我没怎么看啊？”
贝玉兰支支吾吾的，与其说是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倒不如说是她故意避免思考这个问题，从学校开始的这一切过于顺风顺水，让她有种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感，她不敢再思考下去。
“玉兰，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妈妈只希望，你做决定前要想好，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我知道了，妈。”贝玉兰猛的甩杆，鱼钩飞出十几米远，鱼漂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我知道的，我会想好的，你和爸爸把家里的事管好就行。”贝玉兰低沉着声音说。
她实在是没有心情谈感情上的问题，她总有一种父母亲要找人把自己买个好价钱的奇怪感觉。
“唉...”母亲轻叹一声。
“哦呦，那边他们烤肉弄好了，我们别钓了，去吃饭吧。”她说。
贝玉兰听话的收拾东西，水桶里的鱼不停的蹦跶，水溅到她身上，把裙子打湿了一片，幸好她穿的是黑色的裙子所以看不出来。
母亲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地说：
“总之，别让自己后悔。”
“我知道的，母亲。”贝玉兰生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季梁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做什么都喜欢自己动手，也因此练就了一副做饭的好手艺。贾家的佣人们都被他驱赶到视线之外。季梁只让他们准备炭火和食材。
炭火被放进一个大铁盆之内，铁盆之下是一个装着水的大铁盘子。火盆被放在中间留有位置的木桌上，上面是铁丝织成的网，鲜切的牛羊肉和鸡翅被装在盘子里码好，桌子上还摆着一些蘸料。
“不钓了？那来准备吃晚饭吧，多亏了这小伙子，我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父亲笑呵呵的说着，话语间毫不见外，看上去季梁和他处的不错。
贝玉兰心里怪怪的，看上去父母亲已经取得了什么共识。凭直觉，她觉得这很可能是父母亲想多了，应该是这样吧。
应该吧？
这顿饭吃的很尴尬，父母亲和季梁一直在聊些令她如坐针毡的话题。
“什么叫从小好动啊，那不是因为你们没钱请老师也没空来管吗？什么叫‘托付’什么叫‘能干’什么叫‘持家’啊？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啊！”
她羞红了脸，身体不住的发抖，越来越出格的讨论令她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真是的，都在说些什么啊？”她心想。
“总比跟一群陌生人假情假意，晚上说不定还要被哪个贵公子缠上甚至贞操不保要好些。”她在心里开导自己。
这顿晚餐吃的时间很长，直到把所有切好的食材吃完为止，贝玉兰的父亲解释说是为了避免浪费，季梁点点头，并不打算告诉食材准备的远远不止这些，其中大部分都要扔掉，这是四个人再怎么吃也难以避免的。
啊哈，你是说分给仆役们吃？贾公子正在气头上，恐怕并没有人有胆子提出这个建议。
总而言之，吃撑了的父母亲们精力不足，围着场地稍微转了几圈当做散步后就回营帐休息。
看得出来，今天的服务让父母两人很是受用，只是稍微提了嘴年纪大了睡地毯不舒服，贾琏就派人去弄了张木床来，并且加盖了几层被子以免硌到他们，不一会，帐篷里就飘来轻呼声。
怎么说呢，这天终于是要结束了。贝玉兰准备回帐篷睡觉，却看见季师傅坐在亭子里不知道干什么。
“怎么了？”贝玉兰好奇的走过去问道。
“保养枪械，击发后残留的火药渣必须清理干净，膛线里面的铅也要好好刮掉，你看。”
季梁向她展示了下手中的工具。
“嗯嗯。”
贝玉兰坐在他边上，看着他清理枪膛，半响，她才出声说道：
“话说回来，我现在得怎么称呼你啊？”
“什么？你之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呗，叫名字，或者也可以叫我老鸟、老大什么的。”
“嗯嗯，我明白了。”
贝玉兰又沉默了一会，才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那个...我爸妈...”她欲言又止
“哦，伯父伯母啊，是挺热情的，脾气也直，我跟伯父挺能聊到一起去的。”季梁说。
“呃......”贝玉兰止言又欲。
她最终鼓起勇气开口问道：“那么，你对他们说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季梁瞟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我知道，不过我现在可是忙人，没时间呢。我们得先把工作完成好，你说呢？”
贝玉兰有些害羞的别过头去：
“那...为什么选了我呢？那么学校里多学生，附近也一定有很多人修习生命系法术吧，为什么找我一个法师学徒呢？”
季梁放下枪，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别想那么复杂...你觉得我们招新人很容易吗？我师父当初就是从伤兵营里面把我得过去，我才干的这行的，其实就是这么巧。缘，妙不可言。”
“......呃，好吧，我还以为是我有什么比较好的特质呢。”贝玉兰露出苦笑。
“也算有吧，我之前碰上的协力者不少，你算的上是...第二快进入状态的了，你其实很不错的，要有信心。”
贝玉兰捂着脸，但红透了的耳朵根还是暴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沉默了一会，岔开话题说：“......那你最开始的任务是什么？也是像我这样因为巧合被人叫去帮忙的吗？”
“嘿，那我就给你讲讲，这故事我得有几年没提了呢。”
季梁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当时边境打仗，我在战场上受了伤，被后送到地方定居点修养。然后我师父就找上了我。”
季梁仰望明月。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体态优美，在人群中十分显眼，说实话，我当时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做这个的。”
“等等，你是说师爷...是师奶奶？”贝玉兰插嘴道。
季梁说：“你确实应该叫她师爷，她不喜欢被人强调性别。”
贝玉兰说：“哦，好的。”
“呃，我接着说，反正当时情况很艰难，很多人都得病死了，结果有个医生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向纳垢祈求帮助。”
贝玉兰惊道：“那不是...?”
季梁回答：“是的，有些人确实活了下来，但他们又确实地死了，很恶心，我就不展开跟你说了。总之我师父用生命系法术救了我一命，让我帮她找感染源，最后我们把那个堕落的玉血道人处理掉，然后我就从军队里退出来，跟着她干情报了。”
“她修习生命系法术吗？”贝玉兰问。
“是的，跟你一样的黑发绿瞳，不过她喜欢留短发，没法扎辫子的那种。”季梁说。
“哦，那她现在在哪？退休了，还是接着在哪办案子？”
季梁沉默许久，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死了。”
“抱歉。”贝玉兰低下头。
“是死了。”就好像想通了什么，季梁再度仰望明月：
“人是有灵魂的，每个人的灵魂都不一样。就算其他什么都一样，如果灵魂消散了，那就是死了。”
他喃喃道，不知道是对贝玉兰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他站起来，冲着明月和溪水叹了口气，转头冲着向贝玉兰说道：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就要出发去查案子了。”、
贝玉兰也站起身，看来老鸟是想到了什么不想提起的往事，贝玉兰一直觉得老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看起来这是她想错了。
营帐并不算大，尤其是在塞进去一张双人床之后，贾家很贴心的只准备了一张被子，贝玉兰坐在床边，感觉有些尴尬。
“你盖被子吧，或者我打地铺？”季梁拿出他的睡袋说。
“没事，不用，就这样吧，哈哈。”贝玉兰一溜烟就钻进被子里，衣服都不换。
“你在学校不穿睡衣的吗？”季梁笑道，手上不停把睡袋解开，当当当噔！现在有两张被子了。
“呃......有是有，就是...”贝玉兰一脸难为情。
“好吧好吧，我先出去，你穿好了叫我。”季梁拿出件崭新的睡衣走出帐篷，而后顺手把帐篷门帘关上。
过了两分钟他才被叫回来，贝玉兰把自己埋在在被子底下，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头部在外面，床的左半边被她腾出来，只留一个枕头。
床边的行李箱上放这一套整齐叠好的猎装，上身是件带有束腰的夹克，款式很新。
“我还以为你只有那种长飘飘的衣服。”季梁说。
贝玉兰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种不懂潮流的裹脚妇，睡觉吧。”
“好吧，睡觉。”
......
季梁早上是被难受醒的。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条白花花的腿落在自己下腹处。在他的注视之下，这条腿还慢慢悠悠地蹭了几下。
“。。。”
季梁看向身侧的贝玉兰，好吧，她整个人都抱了上来，透过薄薄的睡裙，季梁能看到内侧白色的布.....
他承认他是起反应了，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是个正常男性。
季梁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不语地盯着咫尺之遥的睡颜，面无表情。
或许是被季梁的动作吵醒，贝玉兰缓缓睁开眼睛。
“啊？怎么了？”
她花了几秒钟时间理解现在的状况。
“哇！！”
她涨红了脸，好像有蒸汽从头上冒出来，贝玉兰扯过被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
“。。。。。。”
季梁无语，他看了眼被子，自己的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所以不是他的问题。
“你的睡相......以后睡折叠床的时候要小心摔倒。”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呃，我也不知道。”贝玉兰嚷起来。
“好了好了，赶紧穿衣服！准备出发去庆阳州了！”季梁稍微提高点声量。
语毕，他有些别扭的拿起衣服出门去了，只留贝玉兰在营帐中一脸凌乱。
总之，半小时后他们各自整备完毕，两人都是一身劲装。贝玉兰扎着马尾，腰间系了条皮带，手枪的枪套挂在上面，看上去英姿飒爽。
季梁也换下了那套花里胡哨的官服，穿了件干净利落的深色军服，配刀和望远镜挂在腰间。
两人道别贝玉兰的父母，趁着朝阳往北方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