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三角 Triangulum

作者:聖戈 更新时间:2023/9/1 14:39:49 字数:5350

“在著名的拉斯考克斯山洞中,科学家们发现了一幅史前人类在一万六千五百年前留下来的地图,那时这个世界还处于冰川时代。那幅地图描绘了当时天空中最为闪耀的三颗星星的方位,也就是我们如今经常提到的‘夏季大三角’:天琴座α星织女星、天鹰座α星牛郎星,以及天鹅座α星天津四星。当然,此‘三角’和彼‘三角’终归为两个概念,我只是想说,史前人类对于这片星空的理解之精深,或许并不比我们差多少罢了。至于此三角,在古希腊文明中代表着河的三角洲,尤其是尼罗河三角洲,也被称作‘河的礼物’。它也可以代表农业女神居住的西西里岛,也可以称作特里纳克里亚岛。挺绕的,不是么?”

——双子之创世神 大使

—Ambassador,The Gemini God of Creation

“任星空。任星空?”

黑暗中只传来这样的呼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一个世纪,少年在逐渐凝聚起意识的同时,终于听见了这样的呼唤。一遍又一遍,他慢慢开始意识到,这是一段循环播放的留言。

“听我说,儿子儿。仪器出了问题,你现在暂时没法登出。你不用担心外面,有专门的医护团队正在照料你的身体。对于这次事故,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缘由,但是你要尽快找到能脱出的办法;在里面待太久,你的身体和神经都会撑不住的。”

少年感到自己正在什么东西上飘荡着。像黑色的水波,或者是没有声音的风,秋千,摇篮;他似乎被吹动到各种地方,在随波逐流中失去方向,不过耳边一遍遍的呼唤正变得愈发清晰,像是一盏深扎于灵魂中的灯塔,他慢慢有了力气。

“我们也在尝试用各种方法帮你登出,只是这次事故很棘手,我们必须优先保证你的安全,所以很多东西都不好做,拳脚施展不开。接下来,你在里面的那个世界里也可能会遇到很多世界级的灾难,那些可能都是世界要崩坏的预兆,那个世界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星空,你要抓紧时间了……”

抓紧……时间么?

记忆开始慢慢回流到大脑里,模糊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清晰。他开始回想起早些的经历,同时睁开了眼睛。

“快些……醒来吧……”

那是他在梦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完全睁开了眼,眼前天花板上的灯晃得很是刺眼。

有什么东西,正隔着被褥,轻轻地压着自己的右手手臂。

“焕莺月?”任星空凝聚起一点力气轻声道,“别这样睡着了。小心着凉啊。”

“咿唔……”隔着被褥枕着自己手臂的小千金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却已经在地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起身的力气,脑子还是晕晕的。倒下前的最后一刻的记忆慢慢浮现上来。

「无空弥月」的二次发动对自己精神力的消耗已经达到极限,这种情况下「神明之泪」作为决策机关会强行从两个解决方案中选择一个。其中一个,自然是强制中断正在发动的「无空弥月」,这样的询问在那一刻不知道在他眼前弹出了多少次;只是无一例外,他的选择都是拒绝。

理论上来讲,强制执行的解决方案是不容拒绝的;但是可能是因为有第二条妥协路径可以走,「神明之泪」最终没有停下第二击的施展。第二种解决方案会更复杂一些,但是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神明之泪」会征用附近思想体的部分神经算力作为任星空缺失的精神力的补充。通俗来讲,就是「借脑」。

他不知道当时被「借脑」了的人有谁,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还是一座学院,整片西城区,乃至整个星空游戏世界;不过他内心里却希望这「借脑」的范围越大越好,因为被征用的思想体数量越多,单个个体所承受的负担就会越轻。离自己最近的几位是最有可能被借脑的存在,他并不希望两位女孩和圣泪前辈因此出什么事。

他开始回想起,在自己体力不支即将跌倒的同时,一旁的焕莺月第一个冲了过来。头顶的蓝金色障壁在同一个瞬间破裂,银色的空之物液滴向下甩落,少女面对着自己。他记不清女孩子当时的表情和声音,可能以当时的意识本就无法辨明。

之后似乎是圣泪前辈站了出来,独角的天马在这时散发出更加强烈的白金色光芒;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无从而知,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收到了「神明之泪」所传来的,【驱逐已达成】的讯息。

现在看来,趴在床边的焕莺月似乎并没有受伤。这样就好。他看着女孩子毫无防备的睡颜,几次尝试要移动身体,却始终动弹不得,大脑内部持续产生的撕裂感让他连在思考和回忆时都会感到疼痛;只是奇怪的是,不能动弹,勉强说话的力气倒还是有的,难道说话和思考是由两个脑区在管的吗。

(作者注:还真是)

“焕莺月。快起来,别着凉了。”任星空勉强组织起一点力气轻声说道。

“嘿嘿……”女孩子隔着被褥将自己的手臂抱住了。

这个笨蛋到底睡着没啊……看到她这个样子,自己实在不忍心再去扰醒什么了。

如果焕莺月是被「借脑」了的一员,那现在肯定也会感到很累的。真的睡着了的话,更应该躺床上好好休息才是。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虽然虚弱感让他只能勉强转动头部,但是也足够他判断出这里是哪里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雯佳和焕莺月最开始提到的保健室吧。什么事故多发地啊,算是新场景解锁吗……

推拉门的声音在左侧传来。那里是自己的视线之外,不过凭借声音也能判断出来,探访的人是雯佳和会长南宫鸯。

“任小星!你醒了。”雯佳快步赶来,在看到伏在床边的小千金的同时放轻了脚步声。

“嗯。雯佳你来得正好……麻烦你,快把这家伙搬到旁边的床上去。”任星空尽力说出这一串话。他目测了一下房间的大小,焕莺月枕在自己的右手上,右手边再往外走就是墙壁和外开的窗,左手边被遮光的帘子挡住视线,但他能推测出那边至少还有其它的床。

“呃……”雯佳绕过帘子来到任星空的右侧、轻轻地将小千金扶住,“把她扶起来肯定是要的……就是要搬到那边的床上去,可能会有点难度。”

“怎么了,那边的床上有人了吗?”任星空问道。他并不清楚裁山尺是否真的被完全驱逐,也并不清楚自己昏迷之后是否有其它的灾难产生、也不知道「借脑」是否会对未知的人产生影响,所以他推测存在其他的伤者也很正常。

“呃,没有人……”雯佳摇摇头,同时和南宫鸯一起帮忙将小千金扶起来。睡梦中的小千金抱住任小星的手臂不撒开,两个女孩怕把人家吵醒,只好一点点地掰。

“那怎么会有难度……”任星空艰难地看向左侧的白色遮光帘,只能勉强辨清那后面似乎确实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是因为那张床上摆了什么杂物吗?”

“呃,也不是……”雯佳还是摇摇头。两个女孩用类似公主抱的方式成功将小千金抬起来,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任星空床头旁的座椅上。或许是坐着没有趴着舒服,小千金刚被摆弄着坐下来就皱起了小眉头。后来实在没办法,南宫鸯帮忙把小千金再抬起来,雯佳坐上去,再把小千金塞到雯佳的怀里。雯佳说莺月小时候就喜欢这样坐,果然这家伙一下子就变老实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借脑了太累还是单纯睡得太熟,就这样三番五次地拨弄,小千金愣是没醒,嘴角还挂着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那是什么?”任星空这下好奇了。他确实想不到为啥那张床就愣是用不了。

“是我啊。小辈。”

一道慵懒浑厚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那一刻,任星空感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狂掉,同时又碎了一地。那是san值吗,还是那名为三观的奇妙物体。

“你总算醒了,我可一直躺在旁边等你恢复过来呢……”慵懒浑厚的声音继续从遮光帘后传来。不会错的,和早些时候、自己昏迷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同一个主人,和先前在平台之上,优雅、高贵、从容地展开圣光的障壁的独角天马,是同一位。在自己的意志将要崩溃之时,是这背生四翼的天马给予了自己能量,为自己抵挡住高空厉风的肆虐、在阻挡裁山尺的同时用温暖的光流恢复自己的精神,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

那是在危难之中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圣泪前辈。那优雅从容、圣洁高贵的天马的身影,自己久久无法忘怀。蓝金色的绝对防御,在那一刻实在给自己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是啊,自己印象中的前辈,本应是如此伟岸伟大的身影啊……

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出这样一位伟大的前辈,这样一匹优雅高贵的马躺在床上的样子啊!

咳咳,冷静。圣泪前辈这样做,肯定有它的什么深意。

“啊↗↘,果然还是保健室的床舒服。如果不是因为这回受了次伤,还躺不了这张床呢……”慵懒的声音继续一阵阵从帘后传来,任星空的眼角余光看见帘上那一大团优雅的黑影似乎蠕动了一下,应该是翻了个身。

果然只是单纯有什么大病吧!那个箭头是怎么回事啊!

……

在这之后,南宫鸯在床边坐下,和雯佳一起向任星空阐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王天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发动了空间传送魔法,三人在那个瞬间被传送回来,连带着圣泪前辈一起;可是在回到会长办公室之后,三人同时陷入了昏迷,圣泪前辈则在抵挡裁山尺的余波时受了伤,不过没有伤及本源;值得在意的是,雯佳、南宫鸯和圣泪似乎都忘记了天空中降下的威胁是裁山尺,他们都只记得是有什么棘手的危机存在,但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记忆都变得很模糊。

“好奇怪,好像是什么物质,又好像不是物质。”帘后浑厚的声音传来,“我确实记得我被什么东西伤到了的。但是是什么呢……”

“难道我们被下了什么集体失忆的魔法吗?”南宫鸯苦笑道。

任星空则只是默默地听着,他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应该是任小星施展了什么,才解除了这次棘手的危机。”雯佳说道,“我只记得是什么天上的东西。”

“是的。本应是很棘手的事情吧,我想的话。”南宫鸯转过来看着躺床上动弹不得的少年,“只能说,不愧是莱登科技呢。”她笑了笑。

任星空嘴角一阵抽动。除自己以外的人对于「无空弥月」的记忆肯定是会被抹去的,不过眼前的女孩倒是还记得莱登科技这个设定啊。或许是因为和裁山尺的关联不大吧,她们至少还能判断出是自己的所谓的“莱登科技”解决了这次的麻烦。

南宫鸯说,危机过后,王天子和焕莺月陆续醒来,圣泪和任星空则被送到保健室继续休息。圣泪受的伤并不算重,只是任星空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圣泪前辈说,可能是任星空施展的技术透支了精神力、再加上先前通宵缺乏休息,才最终导致了昏迷;等到任星空醒来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三天。

不对啊……三天?

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瞟向左侧的遮光帘。

这匹马在这张床上赖了三天没起来吗?!到底是伤得比想象中要重,还是真的单纯喜欢这张床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星你终于是醒来了。”雯佳感慨道,“这段时间,莺月近乎就要在这里住下来了呢。”

不至于吧。外面的身体正在被专业团队照料就算了,就连里面都没有放过我吗。哪有人会在两个世界里同时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我自己的意识到底在哪儿飘啊。

昏迷的时候……一直是焕莺月在照顾自己吗?他不禁看向一旁,倒靠在雯佳怀里熟睡的女孩子。

明明被借脑了,自己也要好好休息的才对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擦拭身体什么的……倒都是男老师做的。”雯佳居然难得脸红了一回。

我也没想那么多啊。他在心里无奈地吐槽道,却看见一旁会长正在憋笑。嗯,难道还有隐情。

“任小星,我先替学院感谢你做出的贡献。”南宫鸯收回憋笑的表情、转过来看着他说道,“与这场危机有关的事情,学院方面已经展开了调查。还有就是,我们已经录入了你们三位的学籍档案,等到正式开学之后,三位就可以以星科一中学生的身份来此就读。请不要因为转学生或者神使的身份而感到拘束,我们都很欢迎三位的到来。”这段话是同时对任星空和雯佳说的。

“可是,焕莺月不是要……”他开口了。同时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向雯佳。

后者却只是在和南宫鸯对视之后看向任星空,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已经,回不去了。”她带着复杂的神情说道。

任星空似乎是理解了什么,他头又转回来,直视着视线前方的天花板发着呆。

窗外的微风将轻帘带动得起伏飘摆。

雯佳解释道,那场灾难虽然没能波及到地表,却似乎对天空再往上的空间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不知道是什么结构出现了紊乱,原本连接着地天星域之间的、纵横密布的桥梁,那些亚空间次元通道……几乎全部崩裂了。

这也就意味着,任何利用亚空间运输设施来往返于地天星域之间的手段都将不再适用,地星域和外界十二座天星域之间的联系近乎被完全切断。据说只剩下少部分极其特殊的亚空间线路没有受到波及,其中一条,正是巨蟹座的神明所在的天星域和地星域之间的通道。

从任星空的视角上来看,这不可谓不是一种相当毒辣的手段,那把裁山之尺在缩小之后被放入黑球壳状的空之物中、以不知名的方式被送往这里;如果这层空之物球壳没有被清除,那么一旦落地,就会对大范围的空间造成扰动和破坏;而就算球壳被清除,内部的裁山尺也会在那个瞬间开始向两侧伸长;而这把尺的两端,如果不存在任何阻隔,毫无疑问都会延伸至无限长。

就算任星空最终强行施展出第二击「无空弥月」,也无法阻止直尺另一端对于天空之上的亚空间结构的破坏,「无空弥月」的发动条件就是要求自身与其接触,他无法前往天空上的另一端。

这近乎是一个死局。结局无非只有三种:空之物球壳将地表的空间撕裂、裁山尺同时贯穿地星域和亚空间结构,以及当下的这种情况,只有亚空间结构被破坏。或许在这三种结果中无论哪种,都可以让那残酷的始作俑者达成自己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对方可以通过观察最终的结局是哪一种,来判断地星域上的存在,究竟有何种的手段。

在那一刻,任星空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把玩、被看透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多少有些不寒而栗。

……

公正星域。

这里是所有天星域中最为公正的一个。这里有着绝对的公平、宽容,和智慧。

在广阔的智慧之中,一道并不起眼的晦涩波动,在空旷而公平的大地上窜响,其中稍稍夹带了几分戏谑和尖锐。

“我的尺子去哪里了。”

尖锐的波动自顾自地念叨着、在天空中胡乱晃动,最终和空气中的智慧融为了一体,声音也逐渐淡去了。

(第二十九章结束了。第二部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到此结束了,非常感谢你能包容作者这拙劣稚嫩的文笔看到这里。起来上个厕所,眯会儿眼睛,最好再喝杯深层矿泉水,休息一下眼睛再去看下一章吧。创世之神对你说,身体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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