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止编织缠绕在我指间的银丝,它们随之化作闪光的碎屑在空中消散。我长舒一口气,然后迎着蒂蒙的拥抱接过她准备已久的饮品。
“有些辣。”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那我下次少加些褐石。”
“谢谢。”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讲,亲爱的。多亏你减轻了我的工作量。”她拿走我递出的木制杯子别在腰间。
“应该的,我也想为你们分担些任务。”
蒂蒙挥手送我走出导航室。这间无时无刻充满变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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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每日的早餐结束后,我都会前往导航室去帮助莉莉和蒂蒙进行导航,我想我不能单坐在房间里不干事,同时这样或许能促进我和船员间友谊的完善。于是在一次聚餐过后,我走向她们,带着些许踟蹰。
我很清楚地记得在听到我有帮助她们的意向时,莉莉和蒂蒙她们耸肩大笑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莉莉带我尝试用躯体作为媒介,通过肉与灵进行*沟通*的路线。
“耐心点儿。尝试去感知。”她贴在我身后,双手辅助我的肢体变换姿势。我不自在地微微扭动肩膀。“航线就像榭寄生。你也可以理解成那些谷物。你得想象你拿着把镰子,火花。姿势切换的时机就是挥镰的动作。找准机会,然后剖下去。”她是这样对眼前的学生解释的。
沐浴过后,我对着半人长的镜子,比划早上失败的动作。眼前的女人绷紧腿部围绕方形缓步平移,手肘带动小臂旋转,十指舞动交错,但无事发生,只有白色的雾从她湿漉的皮肤上升腾而起。头顶的灯仍宁和地亮着。我默默叹口气,转身离开浴室。
接着是蒂蒙指导我。在船上的藏书室里,在周围文字的簇拥中,法术模拟的太阳撒下光束从半圆的阳台处斜向下落进地板间的缝隙。
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往日时光*外加*日光术*。”蒂蒙的眼神迷离,思绪像是飘向远方,“一位天才旅法师的发明。三盎司黄金,一管恶魔的唾液以及五根蕴含魔素的树枝,船上恰好都有储备。一次施法效果足以持续一个月。”
“某一段时间内,我每天傍晚的时候总会对着窗外的海洋小酌一杯。”
她倚靠着她亲自动手制作的原木书柜,接着仰起头。我看见她微显的喉结上的汗毛在日光照耀下轻轻抖动。她歌咏起教堂边的七十二级石阶,远处的村庄在麦浪中时隐时现,大棚车里的商人精明的打量泥路上的车辙,而一位将面容隐藏在麻布斗篷下的旅者弹拨着特鲁琴,引吭高歌。
我沉浸在她的歌中的世界。我看见一条道路从回忆中延伸,随着故事的发展逐渐清晰。
蒂蒙说她是在沟通“创世之声”。相传她的故乡被创造时,第一个在虚无中出现的事物便是一段回响。有人说那是创世之神诞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也有人说那是宇宙赠送给自己的新生的乐章。
在听过神话故事后,我兴致冲冲地测试自己是否拥有用声音施法的天赋。蒂蒙很快判断出我并没有类似的天赋。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必灰心。多多尝试也总是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内船员们帮助我寻找各种适合我的施法方式,结果相继失败。在又一次的受挫后,我趴在桌上,郁闷地用食指玩弄着头发,突然一阵寒冷从我屁股上方沿着我的脊柱迅速爬升至我的耳朵根部。而我玩弄的那撮头发一下子变成银白色的细丝,然后炸开化作闪光的碎屑。从我的视角来看就像是白磷弹在我的上方燃烧着从天而降。简直吓得我够呛。
坐在我身旁的永不消逝看到我头上的银丝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在注意到我的窘态后转而尝试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来安抚我。
明白了一切的缘由后,我脸红着向永不消逝道谢。接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拥有施法能力了。我开心地抱起永不消逝高声欢呼。松开怀抱后,我们的脸都染上了红晕,面面相觑,然后竟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就这样我开始学习*编织*,抓住中意的原材料,引导自我的部分进入其中,将其转换成为飘渺的银丝,从而构建法术。很快我就足以替莉莉和蒂蒙分担些职责。
在完成导航过后,我通常会选择回到卧室,**大发,像一只考拉一样大睡一觉。有时我也会应船员之约,在草坪(也就是食堂)上进行一场聚餐。我很喜欢蒂蒙调配的饮品,她总能给我们带来些新鲜的口味。
每每这段时间我放松身体倾倒在床上,我总会盯着天花板出神,幻想自己躺在帆船中。我床单的颜色是灰色,被子的则是蓝色。被单上面布有白色条纹间隔。棉布的褶皱使得那些条纹变形,或是突出或被整体的蓝色所掩盖,就像是柔和缓行的海洋浪潮——白色的浪花星点地散落在灰蓝的海面上。而当我侧过身看见船舱外的寰宇,看见那些闪烁的恒星,我便会意识到,我已身处群星中。
有次我足够幸运地瞥见前所未闻的奇迹,如梦似幻般的流风裹挟着无数翻滚着的彩色尘埃,绘成了一条伟岸的巨鲸,祂在星云中滑翔,从视线尽头的一点直至成为望不到尽头的巨物。接着祂温柔地用躯体吞下船身,让飞船从祂的体内穿过。就在距飞船大约一张长凳的距离外,在我的眼前,尘埃如绽放的花瓣旋转,向四周散泻,轻抚着船只。我的脑内随之回荡起绵延而热诚的长鸣,温暖同时包裹住我的肢体。来自祂的问好。
呆坐在床头回味已久后,我跳下床,赤着脚冲出房间,打算寻找同伴们分享刚刚的经历。可当我打开房门,发现大家已经站在了走廊上。
“火花!一位气巨灵!”
“一定是你的好运带来了祂!”
永不消逝用笑声表达着他的兴奋,他的赞誉让我有些害羞,可我确实从刚刚的长鸣中感受到自己与那条巨鲸之间强有力的联系。船员们热情地走来拥抱我,他们用幸运来形容这次难忘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