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睁开双眼,和煦的阳光从窗户投射向地面,照得整个人暖和了。
“已经白天了啊,这是……”
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席毯子,将毯子掀开,正坐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你的房间……”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三月正坐在他背后的那条椅子上,摄人心魄的蓝色瞳孔凝视着自己。
“难道你想要跟我一起睡?”
“那还是算了。”
“这不就得了。”
伊诺把毯子叠好,拿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而且我在外面野惯了,不用关心我。”
“你当你是谁啊,谁会关心你啊。”
三月扭过头低声说。
“走吧,我们去吃早饭吧。”
教堂的用餐是在一个特定的大厅里,教堂的职员们一般都习惯吃饭早互道平安,然后一起坐下其乐融融地吃饭。
在伊诺的带领下,三月来到大厅门口,一个白黑发参杂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影站立在木门旁。
穿着修身黑袍,肩膀上有印着白色图案的披肩,胸口挂着银光闪烁的十字架,不用说,这就是埃加德神父了。
“伊诺,你小子来了。”神父朝伊诺打招呼。
“嗯,早上好。”
神父视线掠过伊诺落到了后面的银发少女上。
“……这位是?”
伊诺正想介绍介绍这位他们信仰的神明,侧过身子让出空间想让三月凑近点。。
“这位是……啊!”
可还没有说完就被三月打断,她用手偷偷掐了下伊诺的手臂,走到神父面前说。
“我是伊诺的妹妹。”
“啊?”
两人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那个……对,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哈哈。”
伊诺转换语气,硬生生地把要说的话憋下去,迷糊地解释着。
“可是你们瞳色发色完全不一样。”
神父一副别把我当傻子的表情。
“她染的,染的,年轻人不都喜欢这个吗?”
“你们长的完全不一样啊,完全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你可别乱说,我妹妹长得挺漂亮的。”
“我说的是你。”埃加德神父捂住脸。
“这更过分了!”
“我叫三月,埃加德神父你好。”
“好了,你们名字姓氏也没一处相似。”
埃加德神父再次追加了攻击。
“毕竟是失散多年了嘛。”
伊诺生硬地防守。
他神色不变得面对神父的注视,半晌过后,神父移开视线颇为无奈地说。
“算了,你们去吃饭吧。”
见神父没有为难伊诺长舒一口气,赶紧打开木门进入了大厅。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伊诺已经成长到该干这种事的年纪了啊,想着这些,神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大部分教堂的人员都到齐了,比如正在碎碎念着这餐不要有苦瓜的修女妮露亚,还有面色严酷正经的牧师修斯。
总归来说大家面貌的变化还是不小的,但在性格方面好像从未改变。
“妮露亚还是老样子啊。”
伊诺莫名地感叹道,在外漂泊这些年里,他也一直怀念着教堂的温暖。
“是啊,只有伊诺一个人成长变得越来越坚毅成熟了。”
妮露亚端坐在椅子上,端详这个从前那样懦弱的孩子。
“还知道回来。”
修斯冷哼一声说。
妮露亚笑吟吟地看向修斯,说:“别看他这个样子,你离开后修斯一个人钓鱼时总是时不时地念叨你。”
“你那床被子也是他赶着帮忙洗的。”
“我知道,修斯叔一直是这样。”伊诺点点头,修斯沉默着不再看向伊诺。
“你身后的这位是?”
伊诺为三月让出一个位子,做出手势让她过来。
“这是我失散在异国他乡的妹妹,三月。”
“诶!难不成你就是为了寻找她而远走他乡吗?”
“不……只是碰巧遇到,就想着带回来了。”
伊诺自己差点都被低劣的谎言整笑了,不过谁让这是神明大人的决定呢。
暂且在大家面前糊弄过去了,今天的早饭是面包,面皮被烤得金黄酥脆,还特意覆上甜丝丝的蜂蜜,配上香气四溢的蔬菜汤简直是一种享受。
吃完早饭后,大家也展开了自己的工作。
来到圣堂,众人面向巨大的银龙神像,虔诚地做着祷告,诉说关于幸福的祈愿。
伊诺的余光里,三月也同样虔诚祈祷着,神明向自己寻求庇护——怎么想都非常奇怪吧。
对于三月来说,知道她银龙的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她依旧没有实现他人愿望的力量,与其给予人们希望然后让其陷入跟深的失望,不如让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是的,这份强大而奇异的力量是有限的,每个人都幸福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所以运用这份力量平息战争的我是否就能主宰他人的命运?
三月暂时没有找到答案。
祷告的时间匆匆而逝,众人都已离去,只有伊诺和三月还留在圣堂。
“战争?说起来,我只知道世界遥远的某处正在发生战争,却不知道战争发生的原因,以及进行的情况。”
还是在那巨大彩窗映射的阳光下,三月眼中同样映射着面前少年的身影。
“可以跟我讲讲吗?”
“战争不遥远……真的一点都不遥远,就在沃柯基的边境线上,人民流离失所,城市化为火焰中的断壁残垣。”
“一个凶残而贪婪的帝国卡利索,屹立于沃柯基的北面,近百年间对沃柯基肥沃与富饶的土地虎视眈眈,在五年前终于撕下它温和的伪装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战争来得迅速而猛烈,人们还安然沉溺在虚幻的和平美好中,却被冷酷的炮火无情打碎,随后战火,硝烟,鲜血不断从我国的边境线上延伸。”
“人们抛弃那些虚假的幻想,艰苦卓绝地为这片他们世代生存的土地做斗争,可是在先进的火炮和强大的魔法的压制下,一片热忱之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战火的蔓延就像一颗锥子般直指沃柯基的都城,残破的城市正是沃柯基流淌的血液,整个国家奄奄一息。”
“但我们仍会汇聚着这样微薄的力量进行反抗,就像点点的火星聚集,哪怕以自己为薪柴燃尽,也要将这些丑恶贪婪的侵略者驱逐出去。”
遥远,还是遥远,于和平世界生活的三月知道战争的残酷,也明白死亡的无情,可她还是无法接受这场残酷的战争就在她的身旁发生,不远。
看着伊诺坚毅的神情,她回想那个像梦一样的过往的回忆,那个懦弱的孩子,正像妮露亚修女所说的那样,已经成长了。
现在你的心情又是如何呢?仍是美好的愿景,还是深沉的仇恨。
“我一直没忘。”
三月呢喃着出声。
“什么?”
突兀地话语显然引起了伊诺的疑惑。
“你曾向我许下的愿望……请求将和平归还于你们的愿望,我都记得。”
三月的记忆变得越发得清晰,记得那幼小的脸庞,记得那稚嫩的话语,记得那个洁净又包含期待的眼神。
我真的能被寄予这样的厚望吗?
她这样想着,登上神像的阶梯,抚摸粗糙而不失神韵的雕塑,与神像站到了同等高处,看向身下愣住的少年。
她曾是个普通中庸一事无成的人,如一颗小小的齿轮一样生活在名为社会的机器中,作为一个学生,丧失了对未来的理想和生活的热情。
也许会如杂草一样生长逝去,三月曾这样想过。
但她在此世间则不相同,她是传说中的银龙,守护生命,治愈苦痛,受人信仰的银龙。
就应该被如此期待,被寄予厚望,然后把和平与安宁带来这个世界。
怀疑与自信不断盘旋争夺情绪高地,我到底该怎样做?
想起那海岸许诺的言语,三月心中生出几丝懊悔,向前迈步总比原地踏步好得多,哪怕只有一点距离。
在圣堂的高处,在三月的眼中,少年与过去的男孩重叠起来,但与过往的没能回应不同。
这次是三月率先出声。
“虔诚的信徒,伊诺,你是否愿意挽回这个被战火侵袭的世界,银龙将会成为你的力量。”
“我愿意。”
意料之中坚毅确切的回答。
“我明白了,如你所愿。”
三月拉住了他的手,手中光芒汇聚,光粒消散后洁白温暖色泽的羽毛浮现在伊诺的眼前。
“这是?”
“我们约定的证物。”
羽毛移交到伊诺手中,他挑挑眉毛。
“我还以为会是更值钱的东西。”
“你想得美!”
“这东西卖都卖不出去,我就好好留着吧。”
伊诺举起手中的羽毛对着阳光端详着。
“我可没逼你!”三月扭过头,“不过,能留下最好,这羽毛可是你的东西啦,丢失了的话可别找我再要了。”
“放心吧,重要的东西我都会好好保存。”
“那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