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追兵的威胁，卡尔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也变得健谈了起来。
“就算是整个国家也是看不清楚未来究竟好还是坏吧。”
卡尔轻咳了一声，转而问道。
“魔法师小姐应该不是卡利索人吧？”
“你怎么知道？”
“我也说不明白，直觉吧，至少从您的气质来看，我甚至觉得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也太准了吧。
“我是周游列国而来到这儿的。”
三月赶紧把话题转移。
“……所以，这里的战争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们也不太明白。”
卡尔摇摇头说，而一旁的沉默的杰德思考着出声。
“我们也是三五大粗的农民，也不识字，若是让我道出个理所当然来，恐怕有点为难，就让我来讲述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吧，也许会有些长。”
“不碍事的，请告诉我吧。”
三月面无表情，准备倾听他的讲述。
“大概好些许年前，我们这是由皇帝统治的，那时的卡利索比现在贫穷得多，还有很多荒芜的土地，再加上严厉沉重的税收，四处民不聊生，我们身处于那样贫穷荒芜没有未来的世界，只记得那时充满了绝望，拼命耕作的粮食到税收时便被横扫一空，大多人只敢在夜晚偷偷哭泣。”
“就是那样一个绝望的时代，历史却悄然发生了转变，我也不是很懂，一些有才学的人开始抵抗税收，抵抗官员，抵抗皇权，人们都无路可退了，所以愤然走上了推翻政权的道路。”
“虽说经历了许多许多的牺牲，也流淌了无数的鲜血，若要说起来真的很长很长，但只需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皇权被推翻，新生的政权统治了这个由于战争变得残破不堪的国家。卡利索偃旗息鼓，和平发展了许多年。”
“新生的政权停止了严苛的税收，大家都收获了可贵的自由，我们开垦荒地，建设国家，国家还制作出很多奇妙的器械，虽然不懂它们的构造，但它却是让生活方便了许多。简直如神一般，甚至不需要消耗魔力，只需要那些焦黑的石块便可以让机械做到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把那些石块称为炭。”
“就是这样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生活也越来越有盼头，在卡利索的大地之上还出现大大小小钢铁屋子的聚落，大家都称之它为工厂。那东西可以用远超手工艺人几百倍的生产速度制作手工艺品。于是我们城市逐渐繁华起来，逐渐被钢铁的造物覆盖，变得愈发便捷，愈发冷酷。”
“繁华了一段时间后，那时大家大多都沉溺于浮华之中，然后少数的人意识到炭是在不断消耗的，即使当时看来储存得多么庞大，始终都有用完的那天，于是他们的视野逐渐望向周围的邻国。”
“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在一个平凡无比的日子，战争开始了，准确来说是战争的准备开始了，上面开始强制我们参军，进行战争的动员。”
“我在动员大会上听到了他们的包含情绪的演讲，为了繁华时代的延续，为了解除其他国家黑暗的统治，为了解放别国受尽压迫的人民，为了将文明的火焰点亮世界，为了将整个世界获得自由……我们受尽鼓舞，那时我的情绪也由此奋发，靠着激情穿越山岳江流，最后来到前线。”
“只是我没想到，要完成这样伟大的事情，是将刀子插进别国的人民的身体中，见残见血，见证死亡。在看清这件事之后我就冷静下来……就这样我结交了与我同样想法的卡尔，便约定一起逃出去。”
“于是事情就成为了现在这样。”
杰德娓娓道来，而一旁的卡尔不时点头，确认讲述真实性。
“……是这样吗？”
倒是三月愣住了。
所以说无论哪个战争背后都有复杂的原因吧，哪能让你轻易评判对称，这个几经衰落而突然奋起的国家，突然将獠牙和利爪伸向附近的邻国，妄图夺得跟多的资源和土地，是这样的吧？
“你们觉得这场战争正确与否？”
面前这两位勉强算上过战场的男人应该会有自己的一番理解的吧。
但卡尔与杰德只是极为默契地摇头。
“我们不知道……我们很奇怪吧，明明如此抗拒鲜血和伤亡，但在战争的认识上，还有着几丝也许是正确的那样的看法。”
“为什么？”
“我们始终是卡利索人对吧，不怕您笑话，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人也只想自己能够好好生活就够了，或许战争确实能让这个国家继续走向光明。”
三月观察到他们说这话时的异样神色，卡尔的语气平缓，平铺直叙地道来，但眼神中的困惑也是极为明显。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吧？”
三月像尝试般问道。
卡尔叹了口气，迟疑片刻说道。
“说不定我们是被军队里团结而坚定的信仰感染，他们坚信着卡利索的族群是最聪慧的，军队则是为了将全世界的人民解放获得自由。”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说实话，在一个偏激而笃信的群体中保持理智是中相当困难的事。
“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手段太过残忍，我们不能忍受。”
此时那位看起来极为敦实的杰德说。
“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这样吧，我举个例子。”虽然杰德眼中闪着与卡尔相同的迟疑神色，他还是将其压制在心底。
“我们南方的邻国，沃柯基，就像好几年前的卡利索一样，是由皇帝专制统治的，而在卡利索发动了解放的战争之后，整个落后的国家体系完全崩溃了。”
“而更现代，更先进的政权开始整治这个落后的国家，即使开始一些惨烈，但开始好起来了，不是吗？”
“但是……”
三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大喊打断。
“我不同意！”
那位黑发的少年面向两位逃兵，锐利的双眼扫视着他们，逐步靠近过来。
可还没等他凑近，三月突然朝他鞠躬。
“对不起！”
“欸？”
原本神色各异的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疑惑而惊讶的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