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心旁边的建筑二楼，两个人正透过窗户看着这场感人的再会，至少从外表上看是这样。
两人坐在普通的桌椅上，却有着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气质。
白曳把玩着手里的青瓷杯子，然后说道，“狐律殿下和卫殿下认识？”
“也许，”狐离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那道并肩而立的青春风景，然后没了下文。
几年前，那个男人也是一样站在那里，凝视着广场中心的那座雕像，而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悄悄的注视着他，然后下去递给他一把伞，宛如昨日。
可是现在，风景依旧，人却早已消失，而且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吧。
真的很像他父亲啊，狐离想起在联盟通缉令上看到的那副卫的肖像，和那个男人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青春飞扬。和狐离第一次见到的云卫一模一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爱上了这个人族的男子，是那种一经铭刻就永远无法抹去的情感。
“我叫狐离，你呢？”
只是很可惜，他早就有喜欢的女子了，是那种永远不可能容下第三者的美好爱情，所以她将这份爱意深深埋藏了十年，并且将一直隐藏下去。
如果当年，云卫先碰到是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自己爱的，也正是那个喜欢别人的他吧。
喜欢那个为了所爱的人不惜付出一切的男人，喜欢这样的他。
“狐离殿下？”白曳轻声的呼唤把狐离从回忆中唤醒，她歉意地笑笑，示意对方继续。
白曳也看出来狐离的心思已经随着卫的出现乱掉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现在说，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只是看着与狐律并肩而立的卫，白曳也微微失神，倒不是说她喜欢上了卫所以看到两人走这么近感到不快，而是与那晚相比，现在这个男子明显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如果那晚的卫让白曳感到忌惮的是因为他的身份，那么现在，即使隔着将近数百米的距离，她依旧能感觉到卫身上的淡淡威慑，那是绝对的实力所带来的强大。如果说之前的卫白曳只是怀疑，那么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这个人，是真正的云族族长，而不是什么冒牌货。
只是，为什么云族的族长会来到这里，以及那晚他的奇怪表现，她至今都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现在，看到狐离和狐律的样子，白曳对第一个疑问似乎有了了解。
这个少年，居然和狐族的公主相识吗？而且看样子，绝不是那种泛泛之交。更重要的是，卫来狐岐城的时期太巧妙了，星空祭，爱恋之日，给人的联想太多了。
但终归还是信息太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云族族长，整个异族都没有足够的资料可供白曳参考。这个在上任云族族长战死，云族内乱中突然冒出的少年，直接被云族七大军团中的四位军团长宣誓效忠的存在，更是在日后一举击溃自己率领的百万军队，虽然这里面有着四大部族对自己的钳制，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的无双资质。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在这之前隐藏得如此之深，甚至一点资料都查不出来，白曳简直不敢相信。虽然最后她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对于这个陌生而强大的对手，她始终抱有极大的警惕。
异族一直想要联合云族，虽然这在很多人看来简直是个笑话，但在白曳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云族虽然名义上是神圣联盟的一员，但几乎并不参与联盟的任何事物，常年游离在联盟之外，这个拥有庞大实力的族群甚至被联盟排挤到云域一角。在白曳看来，云族有足够的理由对联盟产生不满。事实上，一年前联盟那场主动发起的对云族的战争更是让白曳看到了两者联合的希望。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战争结束，白曳也没有得到答复。相反在战争结束，作为胜利一方的云族接受了联盟的歉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将这件事抹去了。联盟给出的解释居然是军队迷失方向打错了人，云族居然也接受了。简直让白曳郁闷的不行。
云族居然能够接受联盟近乎儿戏的解释，云族人居然能够接受这调戏一般的解释，在白曳看来无非有两个理由，要么云族人全是傻子，要么就是他们的族长接受了这个解释。
云族族长，也就是卫，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白曳真的不知道，联盟究竟给了云族什么好处，能够把云族牢牢栓住，历代云族族长，居然都对联盟没有任何想法，是傻？是因为同是人族的缘故？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
“因为他们，本就是皇啊。”
这是父皇对自己说的话，像是一种解释，却又像一种无奈，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却不知道怜悯的到底是谁。
可是，父皇，即使他是皇，也只是云族一族的皇而已，我承认他和我们一样高贵，但和人族那些平民，他们是有天壤之别的，为什么他们要在乎人族的那些不是遗族的平民？这个世界，不是应该由我们皇统治的吗，就像久远的古代。
究竟是为什么呢，父皇？为什么您宁愿装出一副窝囊透顶的样子，也不愿拿出皇的样子？为什么您要在乎那些背弃您的小人，也不愿动用您的力量？还有人族那些虚伪的皇，为什么要建立那个虚伪的联盟，以皇的身份统治人族不好吗？
不懂，父皇，我真的不懂啊，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只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了，我一定会改变异族的现状给您看的。
“狐离殿下，可以告诉我，关于我们之前商谈的事，您的回答吗？”白曳的脸上一扫之前的平静，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狐离。
狐离依旧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我看不出这件事对于亚人，对于狐族有任何的好处。”
这可以说是拒绝，也可以是一种信息。
任何的商谈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尤其是对于狐族一族的族长，亚人联合主席的狐狸来说就更是如此。即使是当年面对来自云卫的请求，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也不是情感，而是这件事可能给亚人带来的影响。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白曳也不认为只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眼前美丽的女子答应，想要获得足够的利益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在她懂事的时候就知道的真理已经成了她的座右铭。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来衡量，包括自己，如果付出自己能够换来异族的重新崛起，她也甘之如饴。除了那些最开始就是死局的谈判。
而在第一次和狐离见面，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对自己出手就说明，这里面，有足够的空间可供自己施展。
亚人和联盟之间，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坦诚相对，这就是她敢于来到这里的理由之一。
“关于这一点，我想那份给予狐离殿下的那份清单已经足够说明我们的诚意。”
狐离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可以看出写的人很细心，上面用亚人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写着诸多条件。但狐离不为所动，手心火焰冒出，那张纸瞬间消失，连灰烬都没有，“承诺，永远是最无力的话语。”
不愧是狐族组长，白曳在心中赞叹了一声。虽然她知道在这种谈判中，第一个亮出自己的底牌的必然会处于下风，但她还是决定出手了，再这样扯下去估计直到星空祭结束都没有结果。
一道白光从白曳的身上亮起，将她和狐离笼罩在了一起。
“请不要误会，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很重要，结界可以保护我们的谈话不被别人得知。”
在看出这个只是防御作用的结界后，狐离也就没有动手，她相信以白曳的聪明，不会傻到在这里对她出手。更何况，就算是那样又怎样？
绝对的自信来自绝对的实力，而狐离有足够的实力来蔑视任何人，即使是来自异族的公主。
在确认这片空间被自己的结界覆盖之后，白曳的脸上变得严肃无比，“狐离殿下，您认识，这个吗？”
在她的面前，一块闪烁耀眼光芒的红色晶石悬浮于空，嚣张的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而在看到这块晶石的瞬间，狐离原本略显慵懒的神情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满是震惊，而在熟悉他的人眼里，这一幕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即使是在她的母亲，上代狐族族长被魔族杀死的时候，她的脸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大的情绪变化。可以看出，这块晶石给她带来的震惊究竟有多么大，大到她第一次有了杀人灭口的粗暴想法。
“不知道，这样东西能够证明我们的诚意吗？”
狐离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子，发出无规律的声响，白曳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相信在这样东西出现后，她和狐离的谈判将进入下一个阶段。
而在此时，她就无比的感谢她的父亲，如果没有他给自己的这样东西，她绝对撬不开狐离这一关。
虽然他的父亲被称为异族历史上最窝囊的皇，但白曳始终认为，那个整天只会饮酒作乐的男人，终有一天会扫平四大部族，带着异族的军队横扫整个联盟，重现当年的辉煌。
而为了那一天，她可以付出所有。
“我希望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狐离睁开双眸，淡淡说道。
不愧是狐离，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白曳不由赞叹不已，“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
“三个人？”听到这句话，狐离终于放下了杀人灭口的心，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想法不靠谱，但这个秘密还是让她忍不住想要亲手掐死眼前这个人。
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整个狐族，将万劫不复。
“我希望另一个人能够让我放心。”
“那是自然，只要我们的商谈足够顺利，那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展现在世间。”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狐离听出了白曳的言外之意，但她依旧平静。
而白曳现在心情很好，和狐离谈了三次，这次的收获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她可以感觉到这个秘密在狐离，或者狐族的地位非常重要。而这一点，对于她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利。
虽然她不明白，父皇在将这个东西交给她的时候，为什么叫她谨慎使用，明明可以一锤定音的关键，为什么要到最后才能拿出来呢？
“我会在三天后给你答复。”狐离起身。
“那我等待您的好消息。”白曳笑答。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狐离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白曳。
“您说。”
“如果你碰到的是十六年前的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狐离冷漠的说道，“而我毫不介意变回从前的那个我。”
白曳的身上突然起了一股寒意，谈判的顺利让她暂时失去了些许理智，她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她的手上，连她妹妹的血都染过。
“请容我表达歉意，我无意与您，与整个狐族为敌。我们只是想谋求共同的利益。”
“但愿如此。”
